从选手到陪练 黄春雷不后悔

    指着自己那颗“烤瓷牙”，黄春雷有点羞涩，又略感满足地笑了，“是我们连的魏争干的，那小子那次拿了个军区‘散打王’回来。”

    黄春雷，济南军区某步兵旅的上士班长，面色黑里透红，国字脸，茶壶盖发型，1.75米的个头，75公斤的体重，很像侦察兵训练时“抬举”的粗圆木。当兵10个年头，倒有6年给别人当陪练。

    黄春雷本来也是选手的。  

    那是2005年，他第一次参加军区侦察兵集训比武。因为兵龄最短、经验最少，时任排长孟祥玉为了拔高他的训练成绩，与他进行一对一的“对抗”。练擒拿、练捕俘技术、练散打，每招每式孟排长都结合他的身体和技术特点设置障碍，对他的力度控制、速度把握等，一点一点予以训练。孟排长每挨一记拳头、每受一次鞭腿，黄春雷的技术就成熟一分。最终，他以综合第5名的成绩挤进了第二集团，斩获一枚银牌。

    对于孟排长给自己当“陪练”，黄春雷心存感激，但他的目标是当“金牌猎人”。

    2007年夏天，机会来了。经过层层选拔考核，黄春雷一路过关斩将，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围军区集训比武名单。

    正当他信心满满、准备一展身手时，意外突然而至：担负组训、管理任务的领队副连长突患阑尾炎，被迫退出集训队，单位通知由黄春雷接替。

    选手黄春雷蒙了。“为什么让我接替带队而不让我参加比武”，这话几次都到嘴边了，“差点就蹦出来了，”黄春雷回忆说：“如果是我练得不好不让上，我无话可说，可恰恰是我练得好了，反倒不让上，当时心里真不是滋味！”

    其实，当时团里考虑到黄春雷的业务素质全面，而且参赛队员都比较年轻，缺少老手帮带，让他接替副连长虽是无奈之举，但他也是最佳人选。接到教导员电话的那一夜，黄春雷偷偷流泪了。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心里不如意，但也要顶着上。”黄春雷很快调整了心态。

    由于比武内容多数为单兵对抗性课目，与柔道、拳击等传统武术竞技项目一样，都是近身对抗，配合训练的假想敌如果出手不狠、故意放水，或者水平很差，练习者只能练个花架子，掌握不了真功夫。黄春雷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队友多拿金牌。

    要拿金牌就要有真本事，真本事靠真练，而且还需要强手来陪着练。于是，选手黄春雷就变成了陪练。    

    战士朱彬彬的“捕俘技术”是弱项，在练习“过背摔”时动作老是做不到位，黄春雷先是挑几个不同身高、体型的战友当假想敌讲解要领，然后自己又当假想敌让朱彬彬摔。“抓臂、上步转体、屈体弯腰”，每个步骤一点一点抠，直到朱彬彬摸到窍门为止。平均一天下来，黄春雷要被战友“摔”300多次，身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

    自己“陪”得有激情，战友“练”得更带劲。一个月的强化训练没有让他的皮肉之苦白费，在比武中，战友朱彬彬、徐占锋、杜田等五人取得两金一银三铜的好成绩，其中1人荣立二等功，3人荣立三等功。随后，杜田被保送入学，提升为干部。

    “每当战友拿了名次、夺了奖牌，我打心眼里高兴，身上的伤痛一下子就像没了。”黄春雷觉得，尽管战友夺金而自己颗粒无收，但丝毫没感到失落和不平衡。

    “我‘摔’他们，一边动作要到位，一边还不能把他们弄伤；他们‘摔’我，没有顾忌，实打实地摔。”黄春雷解释，当陪练有时有苦难言，“明明自己心里不高兴了，还得强装笑脸，明明摔痛了还要假装坚强，有时贴块膏药还得瞒着。不然，他们知道了不敢使劲，动作一变形效果就出不来。”

    黄春雷琢磨陪练，成就了战友，找他讨教的官兵一个接着一个。这种前所未有的关注度让他始料未及。同时，对这个曾经令他伤心的活儿也开始喜欢起来。

    后来，师里先后三次选拔尖子参加军以上级别比武考核，因为战友们成绩都相差无几，在少量的名额面前，大家都争破了头。这时，黄春雷都是主动退出，要求给战友当陪练，一来带头化解纷争，二来可以直接为参赛战友提供帮助。

    每年年初，营里要分配确定专业课目教练员，像“擒拿技术”、“散打”等对抗性课目黄春雷总是抢着上，他对营长拍着胸脯说：“这几个课目包给我，保证练得妥妥的！” 

    现任营长就是当初给黄春雷当过陪练的孟祥玉，他相信黄春雷的实力，对着全营放话：“谁要是能把黄春雷轻松撂倒，谁就算过关！”

    在模拟实战对抗时，黄春雷一改按计划线路出招的做法，不时给战友使绊子。教材中以摆拳攻击作例子，他则出直拳或勾拳；课堂上演示的是右鞭腿，他又换成右侧踹，逼着战友提高应变速度，出狠招、下狠手。为此，黄春雷被误打误伤便成了家常便饭。每次挨了闷拳、挂了彩，他往往就是几句话，“是我没防住，就该这样”，“打得很好，接着练！”

    “自己在当陪练挨揍、挨摔的同时，他们也是在陪我练啊！”黄春雷是个有心人，他让战友把对抗中漂亮的动作、失手的例子一一拍下来，反复琢磨推演，研究攻防办法，相继摸索总结了“分神干扰法”、“佯攻防守法”、“反击破袭法”等10多种招法训法，使自己的实战水平、组训能力与战友同步提高。

    黄春雷的床头柜内，塞满了《搏击》、《中华武术》、《武林》等杂志，他一有空就会对照比划几招。此外，他还自学了3DMaxs动画制作、绘画速写，通过动画、声音、图片等形式活灵活现地演示动作技巧，避免了传统文字教材的枯燥、呆板，使战友学得有兴趣，还不易忘记。

    几年来，黄春雷陪练出了像魏争一样闻名军区、乃至全军的训练尖子不下10人，3人荣立二等功，8人荣立三等功，4人提干，其中有两人已经成长为连长，1人已是副营职参谋。而他自己的名字却鲜为人知，职务仍旧是普通一兵。

    前年底，黄春雷服役期满。省城一家知名房地产公司的老总通过熟人了解了他的人品、身手及家庭情况后，许诺年薪50万聘请他做贴身保镖，他不为所动，扔下一句：“走留还没定，如果部队需要，继续留队是我的第一选择！”

    老总无语，只得嘱咐秘书：“盯着他，如果退伍，一定把他挖来！”

    其实，黄春雷老家在农村，经济并不宽裕，像这位老总一样高薪聘请他的人很多，但他认为，“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状态”。

    来队探亲的妻子知道他是传说中的侦察兵，但一直没有看过他威武的模样，闹着要看他训练。不得已，他将战友拍摄的挨“打”挨“摔”的原始视频拿了出来，妻子看后大跌眼镜：“几十个人，你一个也没打过，尽会在我面前吹牛！”但随后又担心起来，“摔坏了身子咋办？早点回家算了。”

    “现在妻子误解，将来孩子误解，都无关紧要。只要能帮助战友长本事，当块‘磨刀石’、‘铺路砖’也是一种价值体现。这活儿我会一直干下去！”黄春雷笑笑说。

    现在，黄春雷对“陪练”又有了新的认识，“面对瞬息万变的信息化战场，陪练不能仅限于拳脚功夫，‘网上单兵模拟对抗’、‘侦察兵特种作战战术推演’等一些融合信息化元素的课目都是对抗的好平台。”

    陪练黄春雷的心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