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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04月08日 星期日
中青在线

她为7种枪械颁发“准生证”

——记中国白城兵器试验中心高级工程师黄雪鹰

宗兆盾 鲁延鸣 油维嘉 《 中国青年报 》( 2012年04月08日   01 版)

    用眼罩蒙住双眼,仅凭听枪声,她就能准确判定枪械型号。随后,弹药性能、射击指标等一长串数据她能倒背如流。

    一次试验中,靶场上10多支枪响成一片,她突然下令叫停,收枪检查,赫然发现一枚弹头引而未发,避免了炸膛事故。

    “女枪神”黄雪鹰还真神!她从军21年,为7种枪械颁发了“准生证”。国庆60周年大阅兵,三军将士所有配枪全部是由她主持试验定型的。

    极端环境考验枪,更考验人

    一支枪要进入我军战斗序列,需经过立项论证、方案设计、图纸绘制、初样试验、正样试验以及出厂鉴定等环节。走完这些环节,仅仅是走完前半程。

    新型枪械只有在国家靶场通过严格考核,不断修正各项设计指标和参数,甚至不惜推翻原有方案重新设计,直到满足射程、精度、可靠性、综合寿命、人机工效等各项要求,才能领到“准生证”,装备到战士手中。

    蒙古族高级工程师黄雪鹰所在的我国常规兵器试验鉴定国家靶场、中国白城兵器试验中心轻武器所,正是枪械试验鉴定的最后关口。

    轻武器所建有7个环境模拟试验室。在这里,既可以让人和武器一起体验50摄氏度高温的烘烤,也能制造零下50摄氏度低温的苦寒;既可以让枪械经受江河泥沙的浸泡,也能让它经历抢滩登陆时海水的腐蚀;既可以模拟倾盆大雨下枪械的射击状态,也能模拟沙漠作战中遭遇风暴扬尘的极端环境。

    扬尘试验,被称为枪械试验中的一道“火焰山”。在不足10平方米的扬尘室里,强风吹着比面粉还要细的沙尘四处弥漫,即使穿着防尘服、戴着防毒面具,每次试验结束,耳朵、鼻孔、嘴巴里也全是沙粒。每次参加完扬尘试验,科技人员都会干呕半天,两三天吃不下饭。

    进行淋雨试验,科技人员每次都要在如注的大雨中工作几个小时。夏天还好说,冬天试验时,他们浑身上下都会挂满冰碴,张嘴说话,呵出的气能有一米长。

    这些年来,黄雪鹰每年要在这些极端环境中工作1500多个小时,三十出头就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和关节炎。

    想着试验,忘了危险

    枪械试验伴随着各种危险。

    跌落发火试验,是鉴定枪械安全性指标的一项试验内容。为了模拟人枪结合的真实状态,需要试验人员手持枪械以各种方式把枪往地下“摔”。参试枪械都是过程品,难免会出现各种问题,因此,试验室里经常会响起清脆的枪声。尽管试验子弹都作了安全处理,但每次枪响,仍然让人心惊肉跳。

    2005年,黄雪鹰带队在海南进行水下武器鉴定。一次试验,“蛙人”潜到水下进行射击,这时,海底一股暗流涌来,射手的身体方位发生了偏移,当他据枪射击时,枪口正好指向了试验指挥位置。一梭子子弹呼啸着窜出水面,直奔指挥台飞来,几颗弹头打在离黄雪鹰不到1米的礁石上,身后的指挥所传来一片惊呼。

    危急时刻,黄雪鹰一边招呼大家隐蔽,一边迅速卧倒。这种时刻,她竟然还没忘记下弹着点的位置,她因此被大家尊称为“黄大胆”——要知道,水下手枪的子弹有筷子那么长,威力十分惊人。这种子弹打在钢板上,即使穿不透,也会在高速旋转的作用力下拧成一根麻花钻;打在木头上,一下就能挖出一个大坑。

    晚上,黄雪鹰的爱人从电话中得知这事,埋怨她干工作不要命。黄雪鹰轻松一笑说:“当时一心想着试验,确实忘了害怕。”

    为了检验水下武器在深海区的实战性能,黄雪鹰经常随军舰出海做试验。从小在草原长大的她,一出海就晕船。为了避免呕吐,她每天不吃早饭,等到下午返航靠岸再加餐。尽管这样,军舰出海后,她还是不停地吐酸水、吐胆汁。

    后来,听军舰上的“老海军”说,疼痛可以减轻晕船反应。每当熬不过时,黄雪鹰就使劲掐自己的胳膊,1个多月的试验结束后,她的两只手臂已被掐得没有一块好肉。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当年夏天,这种水下枪械顺利定型,装备到了我海军陆战队官兵手中。

    宁愿得罪人,也不能当罪人

    黄雪鹰说:“从事枪械试验鉴定时间越久,胆子越小。因为,一种枪型鉴定过关、装备部队,一下就是上百万支。试验中,一个设计公差选取不当、一个尺寸精度取舍不妥,就会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给部队官兵带来生命危险!”

    “95枪族”最终鉴定时,有一项平均弹道一致性试验,就是看一支枪经过大量射弹后,弹着点是否仍然稳定分布。试验时,该枪型每当连续射击130发子弹后,就会出现弹道偏移。生产厂家认为,120发子弹足以检验这项指标;黄雪鹰则坚持认为,我军战士实际作战时的携弹量是150发,必须打够150发,才能检验出枪的实战性能。为了这个射弹数量,厂方代表和她争得面红耳赤,但她始终寸步不让。

    战友们说她性子直、得罪人。黄雪鹰却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怕得罪人。真要打起仗来,战士们拼到最后一个弹匣,如果不能保证每颗子弹都准确命中敌人,咱们搞试验鉴定的才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黄雪鹰说:“放眼未来战争,战场上永远离不开枪的身影,枪是战士的第二生命。轻武器不轻,我们肩上的使命责任不轻,战友们的生命托付更是重如泰山!”

    这些年来,黄雪鹰始终把确保武器经得起实战检验作为唯一标准,在工作中坚持精心试验、严格把关,先后解决了班用机枪热偏、短步枪击锤断裂等46项装备隐患,使6种存在严重问题的枪械摆脱故障、定型投产,4种新型武器提前定型、装备部队,为我军武器装备建设事业作出了突出贡献,并荣立一等功。

    21年来,武器试验几乎占据了黄雪鹰生活的全部。熟悉她的人都说,从来没见她买过香水,身上不是难闻的枪油味,就是刺鼻的硝烟味。射击试验强烈的冲击波使她耳膜下陷、听力受损;常年接触有毒的火药气体使她得了严重的鼻炎,从1997年开始就彻底失去了嗅觉。老母亲劝她说:“闺女呀,操枪弄炮那都是男人干的活儿,咱换个工作吧!”

    但黄雪鹰说:“一段时间不闻硝烟味,不听枪炮响,心里就想得慌。”

    看来,“女枪神”是没法儿改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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