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岁入职海关,32岁开始护钟生涯。至今21年来,魏云寺的人生如钟摆一样,重复而精确。
位于上海外滩的海关大楼古老而气势不凡,陈旧逼仄的电梯充满历史感。电梯最高到9楼,10楼以上属于钟楼,一层是发条、一层是机芯房、一层是铜钟座,再往上,就是旗杆台,这里是外滩的制高点,曾经是上海的地标。
上下钟楼只有仅供一人通行的木制楼梯,69级阶梯从发条层到机芯房、再往上48级到铜钟座,一阶一阶,转着圈儿,53岁的魏云寺上下却气不喘、脸不红、头不晕,“上下楼梯,往水平方向看,头就不晕了,师傅教我的。”到了魏云寺这儿,是大钟的第四代守护人了。
上下117层旋转扶梯,为大钟上发条、做保养,是魏云寺每天的功课。每周一、三、五,魏云寺都要检查大钟,为机芯加油,收紧螺丝,一年四季从不间断。
机芯房是大钟的心脏。在用楠木框架、有机玻璃组成的小房子里,有成百上千的齿轮,直径12mm的钢丝绳下面垂吊着3根圆柱体状的是发条,分别连接走时、报刻和敲整点的钟摆。世界上的钟,都是滴答一秒,但在机芯房,滴答是两秒。走速越快,磨损越大,造钟者以此来减小机械的摩擦力。
魏云寺听他的师傅说,以前海关大钟上发条完全依靠人力,需要4个工人用手柄把沉重的钟锤绞起来,花上几个小时。如今,装上马达后,上发条的工作可以在15分钟内完成。
上行至铜钟座,4只小钟负责准点“敲打”,中间的巨钟负责乐曲。整点时分,发条带动重达135公斤的大方锤,敲响铜钟座的报点大钟,令人耳膜震动。魏云寺摸一摸大钟的钟壁:“看看它多厚,超过一个成人手掌的长度呢。”
21年前刚接手这工作时,魏云寺离不开收音机,因为要整点校对,全神贯注掐着报时的第一声“嘀”,错过了就得再等一个小时。现在他只要拿起电话听筒,拨打12117,随时随地可以知道时间。
大钟的误差从不超过两秒,平时如此,逢新年更重要。每年元旦的前一天下午,魏云寺就开始绷紧神经,每次大钟报时,都要对一下表。元旦前夕,他都要守夜,确保海关大钟在新年的第一秒钟准确报时。今年元旦,外滩上演了一场3D灯光秀,海关大钟是主会场,所有的灯光以它为核心绚烂登场。一钟之隔,魏云寺无缘见到外面的五光十色,但他因为大钟的走时准确而安心释然。
长年累月看守大钟,魏云寺的作息时间也像时针分针逃不脱钟面一样固定下来。20年来唯一的一次远行是在2009年,魏云寺评上海关系统的先进个人,可以去西安旅游一次。本来他都准备放弃了,结果已经调到浦东海关的师傅听说后,特地赶过来帮他顶班。
其实,魏云寺的工作不仅仅是守钟,他还是海关机关服务中心物业部的一名员工。他的工作是收发报纸,一天要收发几百份报纸杂志。这份工作更平凡、更花时间。但是,他说:“不管做什么工作都认认真真,就挺幸福的。”
海关大钟已经走过了84年。魏云寺说,英国的大本钟、莫斯科红场的钟,还有上海海关大钟并称世界三大钟。而他是看着海关大钟长大的,魏云寺小时候住在黄浦区,抬头就可以看到钟楼。“那个时候,上海没有那么高的房子,海关大楼的钟声往东一直可以传到吴淞口码头,向西可以到静安寺。”他说。
上海海关大钟见证了上海的历史,魏云寺则见证了海关钟楼的一部分历史。现在,他担心的是,还没有物色到一位接班人,“现在的年轻人都没这个耐心,连我儿子都不愿意干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