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在舆论监督中遭遇殴打和辱骂的现象,似乎从未消失过,而近期又有两起类似事件扎堆儿发生。先是《新民晚报》记者陶邢莹采访时,遭大连足协秘书长“掐脖子吊起来拳打脚踢”。此事尚未得到处理,河南却又曝出记者在调查河南太康公款旅游事件时,遭到当地官员辱骂:你们干什么,你什么目的?你这小野记者。(综合近日媒体报道)
又是打,又是骂,这两起事件,将某些官僚的丑态和记者在官僚面前的弱势,暴露无遗。我的惊诧,不仅在于“吊打记者”这种行为的骇人听闻,不仅在于“小野记者”这种辱骂让人愤怒,更在于,在经历了各种关于危机公关和媒体应对方面的培训后,很多地方官员却依然在危机应对和“如何与媒体打交道”上毫无长进,甚至不断退步。
确实,近年来各地政府对“如何与媒体打交道”这一问题,非常重视,不断加大投入,采取各种方式进行培训,提升官员的媒介素养与网络素养,提高他们在日常新闻发布中面对媒体发言和与记者沟通的能力。本人就接到过好几个部委和不少地方政府的邀请,就这些问题对官员进行培训。
作为一个媒体人,当然不会像某些公关专家那样,教官员怎么去“对付”和“摆平”记者,怎么去“公关”和“封堵”媒体,怎么用一些公关技巧和官场厚黑术去遮掩丑闻和欺骗舆论——比如某教授给某地法院系统贡献了一个《突发事件中如何应对媒体》的手册,其中详细罗列了各种应对记者到来的办法,如上网搜记者作品、喝酒要有女性在场等等。我一般会从研究舆论传播规律的角度分析,引导官员顺应传播规律和尊重媒体,以最大限度地解决问题和化解危机为目的,而不是摆平记者。比如,避免形成新的热点、统一信息发布而不能混乱、让掌握最多信息的人出来回应、学会倾听也是一种宣传、不要觉得低头认错是很羞耻的事等等。
可我一直在怀疑,我的这种“舆论应对课程”能对培养官员的媒介素养起到多大的作用。每次讲课时,官员们的反应都非常热烈,回馈也都非常好,称启发了他们的思维,对现实很有指导性。可我担心的是,回到现实坐到那个位置上,面对突发事件时,又会使出以前对付记者的那一套。
不知道那个“吊打”记者的足协秘书长和那个辱骂记者的地方官,有没有上过类似的“舆论应对课程”?我估计应该受过培训,即使没上过课,也应该通过新闻看到了很多正反案例。可非常悲哀的是,一事当前面对记者时,他们仍选择了最粗暴、最让人接受不了、最容易激起舆论反弹的方式。
想起另一位老师讲过的一件事,他说自己曾经亲眼目睹过这样一幕,一位讲媒体应对课的老师在台上说:“记者就是一条狗,饿了你就喂他,不听话了你就揍他,如果碰见想成名的你就拿名利诱惑他。”话音未落,底下的官员们就使劲地鼓掌。一个让人悲哀、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很多官员骨子里对“媒体应对”的理解,也许就是如此:尽一切努力去摆平记者,用钱摆不平,就用色,就用拳头!其他的那些正道——比如像我讲的,在他们看来,也许都是浮云,都是无用的书生之见。绝对的权力,面对权利无保障的记者时,骨子里就是这种根深蒂固的傲慢。
舆论应对和危机公关课,不是请几个老师讲几次课就能讲好的,也不是公安部新闻发言人武和平出几本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之类的书就能启蒙的,而需要首先驯服权力,首先给公众知情权,首先让记者的权利得到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