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萦绕人类心头的一个终极问题是:下一顿饭吃什么?不过,坐在餐桌前,等待你的答案可能不仅是一顿美味佳肴,背后也许还暗藏杀机——
尝尝那盘鲜嫩欲滴的青菜吧,不过,那诱人的绿色是用铜染色过的。吃块面包?里面可能含有明矾。那喝杯柠檬汽水吧!可惜它通常是用廉价酒石酸勾兑出来的。算了,直接上饭后甜点得了,喝杯酸奶怎么样?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喝一杯用腐坏的牛奶掺和米粉或木薯粉做成的恶心制剂。
这顿恼人的大餐出现在1820年伦敦的许多餐桌上。据讲述食品造假和打假历史的图书《美味欺诈》介绍,早在近200年前,人类就已开始为暗藏杀机的食品发愁了,而率先揭露这些美味阴谋的是一个叫做弗雷迪里克·阿库姆的德裔化学家。
就像是拿着芥末瓶的福尔摩斯,只要受害者拿出可疑的食物,旅居伦敦的阿库姆就会用他的移液管,在食物样本上滴几滴神奇的化学试剂,让被美味蒙骗的受害者亲眼见证掺假食物的犯罪证据。
阿库姆认为,厨师就好比化学家,厨房则好比是一间化学实验室,而化学就是“打击掺假食品唯一的途径”。比如,在食必加奶油的英国,阿库姆想出了一个主妇们都能做到的检测奶油增稠剂的法子——只要在奶油上滴几滴碘酒,真正的奶油遇到碘酒变成黄色,假奶油则变成蓝色。
他把破获的食物罪案全部写进一本小册子。不过,这本小册子却让当时为它写书评的人颇为苦恼。当读完这本酣畅淋漓地揭露食品掺假问题的书后,这些老报人的胃口都不太好,其中一个人茶饭不思,只能脸色苍白地勉强吞下一小块奶油冻。
“打击食品掺假很困难,”阿库姆写道,“这个国家制假成风,有的食品,甚至从来就没有过真的。”
如同拯救地球的超人,拯救食物的阿库姆成了当时伦敦最著名的化学家。这位堪称“学术界吴彦祖”的化学家坚信科学应该和娱乐并存,才能获得最好的效果。他参与竞选,上台演出,四处做广告,公开展示验证食物的化学实验,惹得那些平日里高傲冷漠的贵妇人也忍不住挤在天台上,伸长脖子瞧着他从远处走过来。
不过,若是要阿库姆跟其中任何一位女士见面,那约会大抵会成为世上最为无趣的场景——当女士含情脉脉地给他递上五彩缤纷的甜蜜糖果,阿库姆就会像警察见到小偷一样,死死盯着眼前的糖豆,冷冷评价道:“那些白色糖果是用糖、淀粉和康瓦尔陶土混合而成的,而红色的糖豆往往是用劣质朱砂染成的,其他颜色的糖豆有时也会用有毒的铜来着色。”
阿库姆曾在书中写道,“我们的祖先虽然吃的不如我们精细,但当时的食品掺假也不像现在这样猖狂;我猜他们也制定了许多法律来约束自己,正如我们一样。”
就像一场食品打假接力赛,从19世纪50年代起,英国医生亚瑟·哈塞耳接过阿库姆的棒,在《柳叶刀》点名揭露奸商造假。在反掺假人士的努力下,英国在1860年和1875年两次通过打击食品掺假的法案,成为了英国食品法的基础。
在大洋彼岸的美国,食品掺假的情况也不乐观。身为大学教授的华盛顿·威利一针见血地指出,在食品中添加的防腐剂造成在一战中为国作战的军人体质下降;一些药其实99%是水,根本谈不上有治疗效果。
美国作家厄普顿·辛克莱也用小说《屠场》,赤裸裸勾勒出芝加哥肉联厂的肮脏工作。这些,最终促成美国在1906年通过《肉类监察法案》和《纯净食品和药品法案》。
如今,200年过去了,食物掺假情况有没有好转呢?当你看到奶粉专柜前疑虑重重的妈妈,冷冻专柜前不敢伸手拿酸奶和牛奶的孩子,无奈地看着煮出的鸡蛋像乒乓球一样在餐桌上弹起的家庭主妇,大概就会有自己的答案了。
在一部2009年由美国人拍摄的纪录片《食品公司》里,调查者在展示了21世纪掺假花样千变万化的食品“地狱”后坦言:“虽然现在在超市面对数千种食品,你自以为有很多选择,其实你没有。”
不过,身经百战的前辈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经验之谈,比如自己做饭,不要向陌生人买食物,拿起食物要像中医看病一样仔细甄别。
如果这些都不能让你作出判断的话,那么要回答“下一顿饭吃什么”这个终极问题,似乎只剩下这本《美味欺诈》留下的一个亘古不变的标准答案:跟着感觉走。
《美味欺诈》
[美]比·威尔逊著 周继岚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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