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胶州市洋河镇大王家村的蚂蚱养殖户王秀强,几天前想给自家的蚂蚱养殖场安装两个监控摄像头,有村民介绍,一个叫孙旭光的小伙子技术不错,且收费不高。5月23日上午,孙旭光带着几大盒设备、配件和两个工具箱如约来到了王家。王秀强看着孙旭光壮实的身体,感觉此人非同一般。一番交谈之后,他终于得知孙旭光曾经代表青岛市拿过全国体操冠军,王秀强大感意外,又忍不住唏嘘不已,“体操冠军怎么干起了这种活,真不容易。挺好的一个人材,可惜了。”
从体操冠军到退役后生活艰辛
顶着烈日忙到下午4点,从布线、搭架到安装、调试终于全部完成。孙旭光准备向王秀强收取费用,王秀强倒是爽快,对价钱没有什么异议,但他的妻子却不想因为孙旭光是体操冠军就放弃讨价还价的权利,其实,孙旭光给出的已经是底价,运动员出身的他至今也不太会狠心抬价。
“这一天下来,大约能赚二百块钱,纯粹是辛苦钱”,离开王秀强家后,孙旭光感叹道。而实际上,这种挣辛苦钱的机会也不是天天都有,偶尔才能碰到一次。退役后的这几年,孙旭光打过各种零工,卸货工、餐馆服务员、健身教练、电脑城的杂工……比较一下,给人做电脑维修和相关服务工作就算是比较轻松的了,这点手艺也是孙旭光在电脑城打工时慢慢学会的。
孙旭光曾在1995年代表青岛参加全国城市运动会夺得男子吊环冠军,在山东省体操队,孙旭光的最好成绩是与队友一起获得2005年全运会体操男团第五名。2006年,孙旭光从山东省体操队退役,领取了自主择业补助13万元。
“当时没得选择,我只有领取自主择业补助这一条路可走。”孙旭光回忆说,“13万元看起来不是个小数,但如果在13万元和成为体操教练或类似的工作之间选择,我绝不可能选13万元。更何况,我服役这么多年,为体操队获得了那么多好成绩,又落下一身伤病,我拿这13万元一点都不觉得烫手。”
退役之后,孙旭光回到家乡青岛,他用自主择业补助金加上父母给的资助交了购房的首付,每个月两千多元的房贷主要依靠父母缴纳,因为长期的专业训练导致学业荒废,孙旭光自知文化素质不高,只能四处打零工,多数情况下,微薄的打工收入只能用于维持自己的基本花销。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生活的压力尚在一家人能承受的范围内。
但天有不测风云,2010年,孙旭光的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柱瞬间倒塌,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变得艰难。
“父亲去世之后,每个月两千多元的房贷成了大问题。”加上女儿2011年5月出生,开销进一步增加,生活的压力徒然增大,不得已,孙旭光向山东省体操队和青岛市体育局的相关领导提出了求助,这些领导基本都是看着孙旭光长大,见证了孙旭光从一名体操“苗子”成长为山东省和青岛市体操队主力队员的过程,然而,作为一名已经办理了全部退役手续的运动员,孙旭光已经很难再从昔日效力过的运动队得到任何帮助。由于媒体报道了孙旭光生活的困难,相关领导还对孙旭光这种“添乱”行为表示反感,这更让孙旭光感到委屈和无助。
空有对体操的满腔热情却无法实现
邻近胶州市洋河镇大王家村的一条乡间公路边,孙旭光的电信产品销售和电脑维修店即将开张。这是孙旭光在附近一家饭店打工时,好心的饭店老板委托一位在电信局的朋友给孙旭光提供便利,帮助他开了这么一家店。小店主要代理销售电话卡,并提供电脑维修、网线安装等服务,这些服务在农村地区还比较欠缺。
店里醒目的位置挂着好几幅孙旭光昔日在赛场上一展身手的大照片,虽然小店尚未开业,已经有不少乡亲慕名而来,他们也许说不上孙旭光的名字,但“冠军”已成了孙旭光的代称。
在外闯荡漂泊了几年之后,孙旭光终于有了安身立命的一片天地,这里距离青岛市区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为了节约路费花销,孙旭光并不时常回家。为了当运动员,孙旭光从小就离开了父母,没想到退役之后,他还要继续与母亲和妻儿忍受思亲之苦。
思亲之苦还在其次,最让孙旭光难以释怀的是,现实空负了他对体操事业的满腔热情和一身本领。
“我在当运动员后,从未想过自己退役后会如何进行二次择业,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我一直就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离开体操了。”
2005年退役之前,孙旭光就开始主动往体操教练的方向转型,“除了完成运动员的训练任务之外,我还帮助指导几名年轻队员的训练。”他还曾多次与队里的领导沟通,表达了自己希望在退役后担任体操教练的愿望。但在他退役那年,队里说没有教练编制,孙旭光只能领取自主择业补助金。
在中国,有些运动员在退役后,完全不想从事与自己原先的项目相关的工作,有些运动员在退役后,虽然从事与自己原先的项目相关的工作,却没有了工作激情。孙旭光则是相反的极致典型,“我一走进体操房,就觉得那是自己的家。在我当运动员兼教练员的那段时间,我在体操房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一点都不觉得累,我每天都会提前把训练用的器械和垫子摆得整整齐齐,而这类工作通常都是让小运动员去做。”
在退役之后,即使生活再艰难,孙旭光也时刻关注着体操赛场的动向,“一旦有新规则出台,我都会托人要一份仔细研读。”
业余时间,孙旭光设想着如果自己是体操教练,应该用怎样的方法去挑选苗子和训练队员,在农村打工的这段时间,他顺带着了解了农村地区的风土人情以及选拔体操苗子的可行性,“我所有对体操的思索和琢磨,只是源自心底对体操的那份爱,就算我知道我想的一切都可能白费,我仍然觉得进行思考的过程很享受。”
孙旭光甚至幻想着,如果哪一天队伍需要他重新上赛场,他一定不会拒绝,“别看我这么大岁数了,给我3个月恢复训练时间,我一定还能拿到山东省的吊环冠军。”
其实,多年的竞技训练,早已在孙旭光身上留下了无数伤病。他的右肩关节软骨已经磨损殆尽,一举起胳膊就会发出骨头相磨的咔咔声,“经常在夜里被突然疼醒,整个胳膊都不能动弹,要用左胳膊把它搬动。”
在大王家村为王秀强搭建监控摄像头时,记者注意到一个细节,孙旭光蹲在地上时一直是脚跟离地,“这是我1999年两个跟腱断裂后留下的后遗症,因为跟腱是重接的,短了一截。这还算好,每年冬天,天气寒冷导致跟腱受伤处疼痛,那才是难以忍受的。”
不过,运动员特有的坚韧品质也是运动生涯留给孙旭光的宝贵财富,如果不是心中始终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孙旭光不知道自己能否克服退役以来面对的种种挫折,能否从零做起,学到一手电脑维修的好手艺。
在退役的这几年,孙旭光曾短暂去香港担任过少儿体操教练,香港青少年体操培训的高度普及让孙旭光感到惊讶,反观内地,尽管体操竞技水平高度发展,但业余训练和普及程度却十分薄弱,否则,像他这样对体操怀有梦想的运动员,即使退役后不能成为专业队教练,也至少不会毫无用武之地。
本报北京5月26日电
本报记者 慈鑫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