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认为家长要尽量早地教会孩子读书,尤其是纯文字的书、整本的书。为什么呢?
纯文字的书是用文字写成的,对文字的连续运用即书面语,所以纯文字的书也可以说是用书面语写成的。书面语是人类特有的语言。虽然人类的口头语言、肢体语言比动物所具有的要丰富得多,但人类的精神境界和创造成果之所以能达到今天的高度,却完全是由于依靠书面语所进行的思维活动及其成果积累。
口头语言已经具备交流信息的功能,但人类特有的复杂信息的交流离不开书面语言。科学家之间的对话不得不以共同的科学术语为基础,外人甚至完全听不懂,而这只是他们把书面的信息搬到了嘴上而已。“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中国人人人都懂,但这首先也是书面语,是李白先写在纸上,尔后流传开来,成为脍炙人口的中国人的常用语。今天我们在口语中经常提到的成语,其实在古代都是书面语。所以,不学会解读书面语,就不能进入只有人类需要面对、运用和参与创造的复杂信息的世界。
书面语除了能够记录和交流复杂信息外,还集中了语言的建构功能和定义功能。世界上的很多事物,只有当语言对它进行表述后,它的属性才得以规范,人们对它才会形成概念。比如,说起位于北京的国家体育场,很多人可能不知谓何,但说到“鸟巢”,人们一下就知道是指什么。还有一些现象,基于现实,却无法在现实中测量,本质上是人类自身的精神现象,这类现象只有用语言,尤其是书面语描写下来,人们才能够理解和接受。比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种景象在物理上是不存在的或不能测量的,但中国人坚信这种景象是存在的,至少在心理上能够体验和接受。
书面语还有第三大功能,即思维功能。思维与语言,孰为因,孰为果,孰为媒介,孰为果实,可能至今都没有定论。但思维一定要运用语言文字,没有对语言文字的运用,则无所谓思维,也留不下思维的成果。因此,要发展人的思维,必须让人接触语言文字的东西。
我也是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逐渐明白了教会孩子阅读文本的重要。所谓文本,狭义的概念就是用文字、用书面语写作而成的书本甚至手稿,广义的概念还包括绘画、雕塑、音乐、戏剧、电影、传说、故事以及城市建筑、历史遗迹、文物等作品。由于语言文字的功能作用,广义文本的意义往往要基于狭义文本才能呈现和被人们深度理解,比如,绘画、雕塑、音乐、戏剧、电影、传说、故事、城市建筑、历史遗迹、文物等作品,当一部分人用语言文字对它们进行描述和解析后,另一部分人才更深地理解到它们的意义。这就是我在谈到引导孩子阅读时,会特别强调阅读纯文字的书的原因。生活中这样的现象比比皆是,许多孩子喜欢漫画这种浅层次的绘画作品,却对古典或现代绘画表示看不懂,这些孩子看不懂“画”的原因是他们不爱看“文字的书”或看的不够多。
明白了教孩子学会阅读的道理,具体的实践方法则可以因人而异,各自去探索。我们当初的办法是首先给孩子读书,读纯文字的书。当孩子的好奇心上来,对书中的内容感兴趣后,我们教她指认书上的文字,然后逐字逐句地朗读,这样让孩子学会了识字。孩子这时候的年龄是三到四岁的样子。利用孩子最初学会的百十来个字,我们给她相应的读物,由她自行阅读,再一起朗读和讨论,既检验孩子的阅读成果,又加深对书本内容的理解。以后逐渐提高难度,并加入读画、说画、参观、游览等广义的阅读。随着孩子的理解能力提高,我们要求,其实是孩子自己已爱上了阅读整本的书。整本的书也就是学者常说的原著,它与选文、节录的章节相比,避免了支离破碎和断章取义,更能完整地体现作者的初衷。一个人只有爱上读原著,读整本的书,才能真正享受通过书本与人类精神的引领者对话。
现在,我的孩子就读于北大,作为一名理科生,她不得不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学习深奥的数学、物理等学科上,但她也时不时地从北大图书馆借阅人文著作,在北京大学塞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中国美术馆等地观赏艺术作品展览,甚至沉浸于白先勇先生带进燕园的昆曲《牡丹亭》,她的精神世界并不枯燥。由此看来,我们教孩子从小学会阅读文本的做法,是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