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前后,正是北京等大城市“幼升小”全面展开的时候。为了满足少量名校的入学条件,家长得早早找关系,迁户口,买学区房;孩子得学英语,学拼音,学艺术特长……孩子入学,整个家庭往往都变得紧张起来。6岁的妮妮也要升入小学了,非专业摄影师的爸爸拍了两三万张照片记录她的长大,专跑教育的记者妈妈也时刻操心着她的成长。这些都是关于孩子成长的记录,实际上也是我们关于成长的思考
5月22日,幼儿园门口终于贴出了小学入学通知,我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具体的担心对象。
随着妮妮上学的临近,越来越多熟识的家长变得神秘起来。大家都在为孩子选择学校而“各显神通”,再加上现身说法的“过来人”不停介绍着进入学校后的各种课业、各种压力,周围的焦虑情绪开始弥漫,我们一家也不知不觉地卷入到这种气氛中。一张通知的出现,让我心中逐渐积蓄起来的不安、困惑,终于可以有的放矢了。我感受到:妮妮升入小学迫在眉睫,她的幸福生活进入倒计时。
女儿的“幼升小”本是一件很自然不过的事情,我们家住在一所大学里,离家最近的一所小学把我们划在了片区内。
就在通知贴出前几天,一位妮妮同学的妈妈找到我,低声说:“能不能给我写个证明?”
“什么证明?”我问。
“一个我在你们家做保姆的证明。”她说。
这是为什么?
原来这位妈妈想在我们住的院里租个房子,同时还想造一个在这个院里工作的证明。
虽然很同情这位妈妈,但是我还是拒绝了这样荒唐的事情。
妮妮准备就读的小学,是我们周围口碑最好的一所学校。周围其他学校都招不满学生,这个学校却班班都是满额,还办了分校,即使这样,每年还有不少“片外”的孩子,托关系也没能进来。
与很多爱孩子的父母一样,我们一直尽力做一对称职、优秀的父母。
在我们看来,好父母除了给她关爱以外,重要的是让她拥有健康和丰富的心灵,给她创造机会,让她拥有丰富的经历。
从两岁开始,我们几乎每年都会带她进行一次长途旅游,我们去过天津、河北、山东、江西、重庆、海南、香港。为了让她体验不同的生活,我们带她到北京的郊区,住在农民家里,白天追着村子里的羊群,晚上坐着村民家的车,到邻村去看演出。
记得在村子里看演出的那个晚上,天气特别闷热,四处飞舞的蚊子似乎也沾上了潮气,落在人身上就黏着不愿意离开。村里的演出是露天的,年轻的、年老的村民都会上台,台上的人在演,台下的人也跟着唱,场面非常热闹。妮妮根本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最初总是躲在我们的身后,慢慢地她也被欢乐的人们感染了,跟在台前扭动的孩子们后面,小幅度地摇动小小的身躯。
那样的日子虽然并不多,但我们坚信即使那个夜晚会被妮妮遗忘,但总有一些东西留在了她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
除了到农村去,我们还会带她到有钱的朋友家去,让她给那家的小朋友准备一份小礼物,大大方方地送出去。我们想让她知道,无论什么样家庭的孩子,只要付出真心,都可以成为她的朋友。
妮妮一天天长大,她很自然地知道了土豆是从地里挖出来的、豇豆是要仰着小脑袋才能摘到的、乡村的夜晚没有那么多的路灯、外地的小朋友会说她听不懂的话;她亲手画过一个青花瓷的小碗,跟迪斯尼的公主照过相,也努力地用双脚征服过崂山。
现在想想,那样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但是,随着进入幼儿园的大班,妮妮的周末变成一天半,因为其中的半天有了钢琴课。今年春天,她的周末又少了半天,因为又加了一次英语课。这样的变化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我们带她远行的时间少了。
最近,她的作业越来越多了。每天幼儿园放学6点,在外面玩一会儿,到家基本都要7点以后,吃了晚饭就8点多了。幼儿园数学班的作业每周有七八页,大班的孩子还有“幼升小”的作业,每天做这些作业大概要花40分钟。睡觉只好到10点以后。我已经跟幼儿园谈过几次了,认为这样孩子太累了。老师说他们也很无奈,这样做也是应大多数家长要求。另外,妮妮还要准备毕业演出,在老师的动员下,我们家长也参与到孩子的毕业演出中,每天在老师的指导下刻苦练习舞蹈。
慢慢地,我们发现跟妮妮之间的矛盾似乎多了起来:我们会在她想偷懒的时候,强迫她再弹一遍曲子;我们会在她想跟小朋友再玩一会儿的时候,催着她去上课;会在她想再多听一个故事的时候,不得不让她做几道加减法……我们会在这些时候对她不耐烦、会在这些时候强迫她、会在这些时候对她吼两嗓子。
一次妮妮对妈妈说:“妈妈,我最不喜欢你大声说话的时候,我不喜欢那样一个妈妈。”
我们何尝喜欢做这样的父母?我们知道,在与孩子的较量中,家长发火、爆发其实就是教育的失败,这个时候也许孩子听从了我们的吩咐,但是她并没有认同我们的观点,而是暂时屈服了家长的强权。但是,我们是第一次当父母,我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害怕成为“鹰爸”、“虎妈”,我们更害怕所谓的坚持会带给孩子更大的困惑。
其实,跟其他孩子比起来,妮妮的课上得并不多。她的一个好朋友周二晚上要上英语课,周三晚上有舞蹈课,周六还要上一次英语课,还有美术课,周日还有钢琴课。还有那些“幼升小”准备择校的孩子,他们中的很多人早早就上了学前班,每天像小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上课。“老师要求他们速算,我们每天都给他掐表5分钟看他能算多少道题。”一位上了学前班孩子的家长这样告诉我。还有的家庭则每天晚上在家里开了小灶儿,大家传说数学和拼音是“幼升小”择校时必考的内容。
上周我们已经按照那张通知参加了小学校的“摸底”,就等着下个月的正式报名了。
就在“摸底”那天,碰到了一位大学同学,他的孩子正在这所小学上学,他说:“你那么紧张干嘛,孩子的适应能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得多。”
确实,我们困惑的不一定是孩子困惑的,我们紧张的不一定是孩子紧张的,我们痛苦的过程,是我们自己在成长的过程。其实,孩子在成长,我们也在成长。
摄影 冯延明(爸爸) 写文 樊未晨(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