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节已过,儿童节将至。后面尚有老者的重阳节。中年人,“夹心层”,社会的中坚,自不必有专门节日。但没有标志日的提醒,并不意味着这一群体就无直逼人心的困境。有时,对某些人而言,甚至几乎是绝境。
近日《广州日报》的一篇报道,揭示出一部分中年人内心的隐痛。“他们的年龄大都五十开外,20多年来,和自己唯一的子女快乐地生活,正当他们幸福地为孩子购置新房、准备嫁妆的时候,一场意外却夺走了孩子年轻的生命。他们由此陷入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当中:年龄太大,他们再次生育几无可能,每到合家团圆的节日,为免触景生情,他们只好躲亲避友;但儿女的音容几乎每时每刻都历历在目,这让他们总是眼含泪珠。他们自称为‘失独者’,垂暮之年的他们,余生该如何度过?”
不必为“失独者”设立一个标志日,但有必要提醒:须有一种深切的关怀,去体恤这一特殊的人群。从人性讲,血缘的阻断是大悲哀,作为同类当然该给予体察和同情;更要从现实看,这些中年人是用他们的命运来承担一项基本社会政策的长期影响。
“失独”作为人类繁衍的一种个体风险和家族风险,始终存在,无法回避。而我们的社会政策在卓有成效地控制了人口问题的同时,客观上也加剧了这一风险,或者说,增加了可能承担这一风险的人群数量。因此,失独在中国不光是个人问题,也应当被视为一个社会问题。
这篇报道中估算的数据可谓惊人:目前我国每年15至30岁独生子女死亡人数至少7.6万人,由此带来的是每年约7.6万个失独家庭;50岁以上失独群体日益庞大。
记者写道:全国像这样的失独家庭到底有多少?目前还没有进行过详细的数据统计……采访对象“老怪”所在的江苏太仓市总人口71.72万,经过“老怪”了解,该市共有115个和他境况相同的家庭。如果以太仓市作为全国的样本,全国失去独生子女的家庭肯定超过百万个。
那么,这是超过百万份的痛楚。并且,这种强烈的痛楚是一种“隐痛”。记者采访了五一假期中通过网络联系相聚在湖北的40多位中年丧独的父母。他们说,我们是两面人,在别人面前总会显得坚强,但回到家后,深夜合上眼,却默默哭泣。只有同样的命运才让我们愿意袒露心扉,只有面对这群兄弟姐妹,我们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倾吐。
这些失独者的告白,读来令人心酸——他们自称是精神残疾者,今生不可治愈。
绝大多数像这样隐秘的内心,或许并不会向社会开启。但我们的社会不能无视这些痛楚的存在。如果说,那样的社会政策是一个大国应对现代性挑战的必要抉择,那么随着时间的推演,日益现代化的社会也应该越来越显现出其文明的面相。公众心理应当逐渐形成相应的意识,公共政策应当做出相应的安排,以此来体恤失独者的隐痛。
如前所述,失独是作为一个社会问题而显现。因此须明确一点,这种体恤不是某种赐予,而是属于必要的社会“救济”。
这篇报道同时提供了社会救济的一个可能途径。网名“倩影”的失独者3年前开始建立全国失独群体的QQ群,如今QQ群由一个变成3个,成员超过1000人。“倩影”说,现在群员的共同愿望,就是建立一个属于失独群体自己的养老院,因为只有这些失独者待在一起,他们的心里才没有芥蒂,能够互相帮助。
又是一段令人心酸的告白:“其他养老院的老人都有儿女,入院时,儿女要签字成为老人的监护人,儿女们也会时常来看望老人。我们一方面进养老院时,手续上会遇到问题;另一方面,看到别人的儿女来看望父母,我们情绪上也受不了。”
这样的养老院令人期待。良性的安排是,试点由公共财政出资设立此类养老院,或者,鼓励民间出资设立,并由政府进行资助。当这些失独者用他们的命运来承担社会政策的影响时,动用公共财政对其进行救济,实属正当。
徐百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