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枫：从名门闺秀到革命烈士

    回顾历史总是重新发现过去的契机。今年是三联书店的80周年店庆。历史的镜头一个个地回放，一位位曾经湮没在历史烟尘之中的人物也依次出场。革命烈士朱枫就是其中的一位。她1905年生于浙江镇海，1939年加入新知书店，1949年受命进入台湾执行秘密任务，1950年在台湾牺牲。

    人物传记的好处不仅仅在于可以反映大历史的细节，而且能够将许多历史的复杂因素重新聚集在一个人物的身上。如果对大历史文绉绉的叙述不满足，那么读几本人物传记应该是走进历史的绝佳通道。在读《朱枫传》的时候，常常会被一些历史的细节所吸引。朱枫从镇海到宁波再到武汉、桂林、重庆等地，这中间的地理变动蕴含着社会政治的结构变动对个人的影响。她的好友陈修良写道：“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位多愁善感的名门闺秀，后来会成为自己的战友，而以轰动台湾的悲壮捐躯结束其革命者的一生。”朱枫的选择正是个人与历史碰撞的结果。她在新知书店的工作是她最为丰富精彩的一段经历，一个革命的书店所经历的波折，在书中有详细的展现。新知书店和它的主持者的经历大概是听惯了西方商业文化出版传奇的读者们所未曾明了的——“三联”的历史因为有了朱枫这些人的参与而显得格外生动，因为他们的命运与之紧紧相连。

    如果说三联书店与中国现代革命息息相关，那么我们由此可以联想到现代革命除了驰骋疆场的将士之外的另一个侧面——文武兼备的读书人。比如喜爱古籍的李一氓，写出《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与水利事业的发展》的冀朝鼎，比如还有钱杏邨，我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钱杏邨也叫阿英。当时我很难想象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一个剑拔弩张，一个温情脉脉；一个敢和鲁迅叫板，一个沉醉于晚清各种史料。或许我们真可以再回到三联书店的创业史，以它为中心来集中讨论一下革命者与读书人两种身份之间的丰富关联。

    在赴台执行秘密任务前夕，朱枫寄给丈夫朱晓光一张照片，在背面写道：“她已深深体验着：‘真实的爱’与‘伟大的感情’，从此，将永远快乐而健康！”革命者的情感因为随时可能的献身而显得沉重，也因为献身的是理想而显得激扬。读书的时候有次参加“一二·九”合唱，选的是《英雄赞歌》，歌词里面有一句印象深刻：“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读完《朱枫传》的时候，我忽然又记起这句话，觉得这句话是这本书最好的献词。而今大家理解的革命，左一笔右一笔，反而涂乱了历史，只有打开历史，无有我执的时候，革命与文化才走到一起，革命的意义才会得到尊重和理解，而三联书店及其主持者在中国现代历史上的意义才能够重新被认识和书写。

张耀宗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2年06月12日 1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