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小心翼翼、十分轻柔地把床单打开,取出纸板的一瞬间,他突然感到恐惧。
眼前是一幅非常粗糙的草图:炭条勾勒出《呐喊》主人公的形象,还有栏杆的痕迹,以及画面上方污浊的天空。这就是那幅被窃走的,价值7200万美元的名画?
苏格兰的秘密警探忍不住骂了一句,他盯着纸板看了一会儿,然后,拿着纸板的边缘,慢慢把它翻了过来。
为了找回《呐喊》,希尔阅读了无数资料,但是,没有任何一篇提到画的背面,有一幅失败的草图。
尽管画作扑面而来的杰出品质,毫不费力证实了它的非同寻常,希尔还是强迫自己仔细审视画面的右下角,蒙克曾经吹熄一根蜡烛,白色的烛泪滴落到画面上,它们成为鉴定画作真伪的标志。
1994年2月的一个阴冷早晨,当年冬奥会开幕的日子,两名窃贼顺着墙外事先放好的梯子,爬进挪威奥斯陆国家美术馆,两分钟之后,他们带着挪威的国宝——蒙克的《呐喊》扬长而去。
记者出身的爱德华·多尔尼克,精彩地讲述了这场失窃案,它不像一部非虚构作品,更像侦探小说——重点不全在引人入胜的情节,还有那些有趣的艺术界轶事,以及很多悬而未决的博物馆窃案。
作为外行,你肯定无法想象,收藏顶级艺术品的博物馆的安全措施,竟然脆弱到不堪不击。窃贼们可不像好莱坞电影里描写得那么潇洒诡异,当代头号艺术品盗窃案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地步:两名伪装成警察的窃贼,闯入波士顿的加德纳博物馆,只用一分钟便制服了没有经过任何安保训练的警卫,偷走了价值3亿美元的艺术品。而安全问题不被重视的原因,仅仅是那些伟大的博物馆也面临资金短缺,甚至连买厕纸都需要捐赠。
在小偷们眼里,名画就是“镶了框的巨额支票”——今年5月,另一个版本的《呐喊》(蒙克的《呐喊》共有4个版本)创下了全球拍卖的“最贵纪录”,以超越毕加索的身价,被匿名者以1.2亿美元买走——迟早是要被偷的。偷来的名画,通常会被藏匿一段时间,幸运的话,警察会在空屋子、火炉下面,甚至垃圾堆里,找到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
连《蒙娜丽莎》都未曾幸免于难。
1911年8月21日凌晨,文森佐·佩鲁贾,一个穿着宽大工作服的意大利木匠,从卢浮宫的储藏室里溜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偷走了《蒙娜丽莎》。两年之后,在他卖掉它时,被警方逮捕。佩鲁贾辩说自己偷画是出于爱国——一件出自意大利画家之手的瑰宝,怎么能被法国人占有?这一番慷慨陈辞,居然使佩鲁贾成为公众眼里的英雄,法庭最终只判他服刑7个月。
西摩·赖特后来重新演绎这个看似不可思议的故事,那本令人着迷的《那天他们偷走了蒙娜丽莎》,给读者留下疑问:这是真人实事还是虚构传奇?不知罗杰·唐纳森以此改编的同名电影,如何作答。
艺术品侦探——著名的理查·希尔该出场了。那张早年间拍摄于胡志明市的照片,很像年轻时的周润发,他的履历,“乍看起来,就好像某位粗心的办事员从好几个人的履历中各自抽取了几张,装订在一起”。士兵、学者、牧师、巡逻警察、艺术品拯救者,这些完全不搭界的身份,构成希尔不可思议的个人生涯。他可以是某个招摇过世的掮客,也可以是某个著名博物馆的艺术品代理人,但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是侦探。
吸引希尔的不只是《呐喊》,更是蒙克——虽然很多人更熟悉那个双手捂着脑袋惊恐莫名的男子,而不是他的创造者。在多尔尼斯看来,“要找出比他们差别更大的两个人,只怕会是非常困难的”。蒙克是个饱受精神折磨的家伙,自画像上的他,一点儿也不像 “全挪威最英俊的男人”,困惑不安的表情和《呐喊》一脉相承。
贪吃的小孩子在迫不急待吞下最后一块巧克力时,总会意犹未尽地舔舔舌头,遗憾自己吃得太快,以致没能好好回味它在嘴里融化的滋味。就像怅然若失地读完《是名画总要被偷的》,不知道去哪里找下一本和它一样好看的书。
艺术品盗窃案并没有因此而终结。2004年,把书稿交给出版商一个月之后,坐在曼哈顿出租车里的多尔尼斯听到收音机里的新闻:在挪威,窃贼偷走了世界上最著名的绘画作品——《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