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应该是鸡蛋，是西装

    你也许不知道冯-格康的名字，但你可能听过或见过他的作品。比如，改建后的中国国家博物馆、位于北京东二环旁的中青旅大楼，以及正在上演“欧洲杯”的波兰华沙国家体育场。但在这位德国建筑师看来，设计那些巨型建筑的准则却来自一颗小小的鸡蛋，“建筑应该尽可能地简洁，就像鸡蛋一样”。

    一边说着，冯-格康一边用微微发颤的手点了点幻灯片上的鸡蛋图片。他已经76岁了，早在1965年创立GMP建筑师事务所时，对简洁设计的追求或许就已经形成。如今，GMP已经在全球建成了包括机场、音乐厅、贸易中心、大学、中央火车站在内的300多座建筑。而这其中有不少建在中国。

    与其他海外建筑师一样，对冯-格康来说，中国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一组来自2004年的数据就曾充分地说明这一点：那时，全世界1／4的混凝土、2／3的吊车在中国，世界排名前200的工程公司和设计咨询公司中，近3／4在中国设立了办事机构。

    对于外国建筑师来说，在中国做设计“最大的好处就是拥有自由”。因此，如果来到北京，你可能看到各国建筑大师的作品。但冯-格康却发现，自由背后也隐藏着某种危险，他曾经告诉中国记者：“有人说，外国建筑师把中国大陆当做一个试验场，这种观点有一定道理。他们想通过这些向世人展现自己的实力，来实现在别的地方不可能完成的作品和让人目瞪口呆的作品。”

    他曾指出鸟巢的问题：“其用钢量是普通体育场馆的几倍。我认为，好的建筑不应通过巨大的形式来表现，而应采用简单的形式。”

    5年前，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没有赢得中国中央电视台（CCTV）新总部大楼的竞标。随后，荷兰建筑师库哈斯为CCTV建造了一座造型奇异的巨型建筑。如今，当人们问起冯-格康对那座大楼的看法时，他敲着桌子大声说：“那栋大楼太蠢了，它应该具有电视台的功能，但事实上，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吓唬人！”

    在“简洁”的外观下，冯-格康重视“功能”这个内核。

    在介绍自己设计理念的文章中，GMP就不留余地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们的理想是，通过简洁的设计，使设计作品在内容和时间上经得起考验……对于时髦的建筑现象，我们持批评态度并保持距离，以避免在作品中出现那些只是出于艺术上的随意性，而与功能，结构以及使用性能无关的表现主义的形式。”

    人们会联想到这位GMP创始人的第一个作品：柏林泰格尔机场。46年前，冯-格康还只是一个学生时就设计了这座机场。在这里，乘客无需经过漫长的“购物走廊”即可到达登机口，最快的换乘速度仅需30秒，它在随后很多年内都保持着世界纪录。

    但在许多中国建筑中，“功能”却似乎并不算是一个关键词。在冯-格康看来，中国大部分住宅小区都“只是一个个方块”，那里没有光影比例，少有休闲场所和绿地，“甚至缺乏人性，居民不会对自己生活的空间产生任何感受”。毫无疑问，市场决定着这一切，“开发商希望尽快获利，他们将住宅只当做一种商品，而不去考虑住在房子里的人的感受”。

    欧洲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时期。也就是在20多年前，曾有一个德国开发商想要聘请冯-格康设计一栋写字楼，并且提出了极其简单的内部构造：一排5.5米宽的工位，1.8米宽的走廊，然后再来一排5.5米宽的工位。

    “整个写字楼就是一扇门挨着一扇门，那纯粹就是垃圾！”老人使劲地皱着眉头，“现在，谁也不会再想盖那样的大楼了。”

    “一个优秀的建筑师，对城市的面貌和发展进程要负很大的责任。”冯-格康曾经这样说，“建筑师和画家是有区别的，我要做的建筑是‘西装’，可以穿几十年，有持续性，而不是今天穿、明天扔的‘时装’。建筑应该对社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