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眼

    鸟凭风，鱼潜水，花草仰仗阳光。而人在世间行走一遭，也须依靠——正如今天的故事。

    孩子荫庇于父爱，却不知前路几何；老人曾征战沙场，晚年只有孤寂飘零；连供人通行的大桥，也变成了伤人的陷阱。我们到底该依靠什么？

    父亲的信

    那不过是一封家书，由父亲写给儿子。要不是儿子的班主任，杭州十三中一位老师为全班朗读，它便会被夹入书页或压进抽屉，成为父子间一段尘封的往事。

    但这往事并不平凡。因为收信人有些特殊，他是一位孤独症患者。

    在信中，父亲任回忆倾泻。他写到为儿子取名的喜悦，“刻骨铭心”；也写到打过儿子的懊悔，“难以驱散”。他曾每日抱着儿子去望江门道口看火车，也曾在幼儿园的围墙外急急转圈，“如一只发狠的狼”。

    更多的，他写下对未来的担忧。因为3岁时便“冷漠如寺院长老”的儿子，一路成长，也一路遭遇不解、狐疑和歧视。而与此同时，他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正在慢慢衰老。

    在这位父亲看来，许多其他需要特殊关爱的人都受到了照顾：孤寡老人居住于养老院，残疾人得以优先安排工作，失业者也有最低生活保障……但如同阳光终有照不到的角落，“唯独对孤独症，让我觉得束手无策”。

    他曾想过教儿子犯罪，但“做不出损害国家的事”。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大海龟”，因为海龟活得长，可以陪儿子走下去，让儿子终身有所依靠。

    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给儿子写下这一封信。他甚至无法看到收信人感动的回应——事实上，表露情感，是儿子几乎一生都做不到的事。

    老兵的泪

    我愿意相信，即使是炮火和拷打，都不足以让这位老兵落泪。在1945年之后的近70年里，他隐没乡间，但贫苦的生活并没有击溃他的“防线”。

    直到一位“广西老兵关怀计划”的志愿者找到了他。一开始，这位曾隶属国民党部队的老兵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资格。当志愿者说，“打过日本的都算”时，老人忽然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穿着朴素的白色上衣，胸口仍别着一枚战功勋章。他身后的屋墙如他的皮肤一样衰老、泛黄，布满斑驳的印记。

    贫困、苦难、艰险都无法逼迫出一个坚强战士的眼泪。然而，当他久久地被误解、被忽视、被遗忘之后，重获的尊重让他所有的委屈奔流而出。那是一个曾为家国而战的身影，本已凋零在荒唐的历史尘嚣中。如今，他老泪纵横。

    当边境的号角吹响，我们深知，战士们将保护我们的女人、孩子和母亲。而当硝烟散去，我们须铭记，自己的生命曾经有所凭依。

    由民间发起的“广西老兵关怀计划”正在寻找那些抗战幸存下来的老战士——不管党派，无论出身。

    全面抗战期间，广西共征兵120多万人出桂杀敌，人口所占比例为全国第一。其间，45万将士英勇牺牲，幸存者如今大多隐没于广西各地城乡之中。

    我们依靠过他们的过去，也要让他们拥有可以依靠的如今。然而，论及如今，早已太迟、太迟。

    大桥的伤

    你大概也明白，政治家的演讲，男朋友的誓言，领导们的许诺，大部分靠不住。你满心无奈地上街、过桥，想御风凭栏，驱一驱心头的怨愤。轰！你栽下桥去，连桥栏也靠不住。

    刚刚从桥上摔下去的，是一名12岁小学生。这孩子蹦蹦跳跳经过南京金贸大街桥，也许还哼着歌，累了，便倚着一段桥栏歇了一会儿。

    12岁小学生的体重成了压垮桥栏杆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一同滚落护坡，好在大街桥不是大桥，孩子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多处挫伤。

    失去一段护栏的桥像失去一颗门牙的牙床。在夜晚的路灯下，呼呼地，漏着尴尬的风。事故调查人员勘察现场，发现连接引桥与桥梁的，只是些“粘合剂”。

    我同事的一句口头禅又要冒出来了，“这……这样好吗？”

    这不是堆积木，不是做模型，不是随手在自家后院搭了个狗窝。这是供老百姓日日通行的公共交通设施，我爷爷要从上面过，你闺女也是。这玩意儿不带用胶水粘的。

    古人修城造桥，以百年大计对待。江西赣州宋城城砖，块块刻着窑工真名实姓。哪一块出问题都能找到责任人，一丝不苟到近乎苛刻。那时，修城造桥是大工程，一座小石桥修几年甚至几十年再平常不过，然后，它可保人们百年安全通行。

    这是良心活儿，要靠对人生命的珍视与呵护。

    其实，榜样就在身边。离金贸大街桥不远，一段明朝南京城墙至今屹立。当年湘军到此攻打太平天国，又是挖深邃的地道，又是用凶猛的炸药，最后也不过毁了这坚固城墙的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