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穿得破破烂烂,一间破旧的屋子,没有阳光,一张老床旁堆满杂物,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他们就这样生活吗?”在北川的偏远山区,崔楠惊呆了,这个场面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
在天津出生,到南京读书9年,从没去过农村的崔楠感叹说:“在这里,我认识到了真实的农村,知道农民的疾苦。”2009年7月,中国药科大学博士生崔楠放弃留校、出国深造和大城市的高薪工作,报考四川省选调生,到北川帮助灾区群众重建家园(本报曾刊发报道《博士生崔楠不走寻常路》)。
3年过去了,昔日的热血青年如今更加理性。崔楠说:“我收获很大,过得很充实,得到很多锻炼,基层工作经历是我成长的基石。”
理想的落脚点是平凡
2009年7月15日,崔楠到北川卫生局报到,他想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北川医疗卫生事业重建好好出一把力。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领导派他去干与专业毫不相干的工作——负责村容街貌环境卫生整治等工作。
从国家重点实验室到乡村,从发表SCI论文到检查卫生,从与教授们讨论问题变成和小贩们讲道理,崔楠有点不适应这种变化。满腔热情偶尔还会遭到小贩们的谩骂,有时候找不到人,他还要亲自清扫街道,处理垃圾。
和崔楠一起来北川的选调生有10人,事实上,对于这批选调生来说,刚开始他们有点心理优势,“我是来支援灾区的”。但后来就有了心理落差,好在思想准备充分的崔楠及时调整了心态。
同是选调生的卢莹第二次见到崔楠时,他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小贩们整理摊位。
“一个博士生到北川就干这工作。”卢莹有点愤愤不平。崔楠说:“你不要强调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就是一个基层工作者,就是要处理具体的事务。”
在单位,崔楠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端茶倒水打扫卫生,虚心学习业务知识,他的表现赢得了同事的认可。
10个月后,崔楠回到卫生局。卫生行政、防疫、医院重建、处理医疗纠纷、医生招录、研究医改方案等,卫生局的相关业务崔楠都接触了一遍。
调整心态 重燃理想火把
震后一年,北川依旧很艰苦。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艰苦条件考验着这批从大城市来的选调生。
崔楠住在防疫站的一间实验室里,窗户缺块玻璃,只能用纸糊着。没有卫生间,上厕所要走3分钟。夏天闷热,蚊虫肆虐。冬天阴冷,寒风呼号,冷得不敢脱毛衣。崔楠抱着一个取暖器,白天上班用,晚上宿舍用。
北川县23个乡镇,最远的山区乡村有200多公里,崔楠跑了一大半。
一次下乡经历至今让崔楠心有余悸。2009年冬季的一天,下乡时遇到大雾,山路陡峭,车子在冰面上直打滑,稍有不慎就会翻下山崖,又遇到道路塌陷。他们只好爬山下乡,饿着肚子跑了一天,晚上十点多才回到临时县城安昌镇。
工作和生活都在板房度过,曾经一度丰富的文化生活也变成单调枯燥的日子。事实上,崔楠一直在坚持,不习惯吃辣,他患上慢性胃炎、痔疮。他对酒精过敏,逢喝必吐,但入乡随俗,他屡吐屡喝。
艰苦的条件,琐碎的工作,高强度的劳动,初入社会的磕磕碰碰让这些选调生们的工作热情开始消退,理想受到了严峻考验。一帮年轻人经常聚在一起诉苦,年长的崔楠成了他们的心理导师。
“理想要经得起考验,我们要调整心态,摆正工作态度,注意工作方法。比起农民,我们的条件要好得多,我们一定要做好。”至今,卢莹还记得崔楠和他们的谈话内容。
一帮年轻人相互勉励,灾区群众乐观的情绪也感染着他们。他们摆正心态,重新燃起理想的火把,最终都坚持下来。
基层收获快速成长
有了一年多的基层工作经历后,选调生知道了该如何跟群众打交道,群众需要什么,他们该做什么。
2010年8月,绵阳市委组织部举办了一期选调生培训班,许多人总结了一年来的收获。崔楠对基层卫生院医疗纠纷原因作了深入分析,并提出3种妥善处置办法。他的论文在培训班60多人中力拔头筹。“我在基层收获很多,了解了什么是乡镇,什么是农村,在工作中也更加注重政策的公正、公平和规范,在执行政策时更关注困难群体的利益和可操作性。”崔楠说。
在北川卫生局,崔楠帮同事杜洪喜做过一个医改方案。这份方案得到领导和同事的普遍认可,并沿用至今。
由于工作表现出色,崔楠被调进绵阳市委组织部工作。在组织部,有许多新内容需要学习,恰遇县区干部换届,除了在宿舍睡觉,崔楠几乎都在办公室忙工作。现在,全市几百名正县级干部履历他基本熟悉。
2011年1月14日凌晨两点,崔楠突然接到家中电话,身患癌症的父亲不行了。他对着电话喊父亲,只能听到父亲含糊地答应,“他当时已经昏迷了”。
然而,当天正值绵阳市公务员面试,崔楠是监考官,临时换人已来不及,如果没有经过培训不能直接上岗,如此重要的考试决不能出半点差错。等下午考试结束,崔楠立即赶往天津,15日下午回到家中,可惜父亲已在前一天晚上去世了。
“我给别人面试记时的时候,其实就在给父亲倒计时,我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崔楠泪流满面地说。工作了3年,崔楠还像上学时那样节俭,只买过一套运动服,一双鞋,毛衣是爸爸留下的,“算是个纪念吧”。
现在,崔楠在绵阳市买了房子,他今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母亲接到身边来。他说:“妈妈一个人在天津很孤独,她需要我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