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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只是应用型本科，搞研究性教学，人家研究型大学会认为这样做不对。”一位重点大学教授曾“善意”地提醒浙江万里学院副院长钱国英。
而7年后的今天，坚持下来的这项教学改革实验正受到众多高校的关注。日前，教育部高等教育司主办的“研究性教学方法改革骨干教师高级研修班”选择在这所名气并不大的高校举行。在会上，万里学院副院长钱国英介绍，该院已有600多名教师参加了研究性教学改革，平均每两名教师中就有一人参加了这项改革。此项教改涉及课程500余门，已占全校开设的主要课程的三分之一。
作为此项教改的主导者，钱国英副院长完全不认同研究性教学是研究型大学的“专利”，她说，不管是哪一层次的大学，哪一个阶段的学习（包括小学），都可以开展研究性教学。
“和重点院校学生不同的是，普通地方院校的学生，大都没有养成很好的学习习惯，传统的教学会加重他们的厌学情绪。因此，更需要这种教学方式的引导。”钱国英感叹道，“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教学还是停留在知识灌输的层面，不能激发学生学习的积极性，他们的学习成果的价值会很弱，会更加没有自信，又何来创新能力的发展。”
万里学院在2005年迈出的这一步，实际是为本科教育占主体地位的地方院校人才培养探路。钱国英说：“我们的教改就是要将学习的主动权还给学生，以问题、任务的形式让学生主动参与学习和实践过程，激发他们的专业学习的兴趣，并为学生提供充分的跨领域学习与实践的机会，使他们学会自主学习。”
教学手段陈旧会扼杀学习欲望
拥有“公办身份”的浙江万里学院，从其更名之日起，就不能再依靠体制内的优势安心过日子。作为一所在省属普通高校基础上进行管理模式和运行机制改革的新型高校，它有更强烈的危机感。“要依赖社会机制和评价办学。必须对今后的人才培养有更深入的思考和举措，不断探索，培养出受社会欢迎的人才。”钱国英说，这是学校的立身之本。
2003年，钱国英在英国一所大学听了两个月的课，看到了中外学生最大的区别：在课堂上活跃的都是国外的学生，他们上课就是和老师“作对”，不断提各种问题；来自中国的学生，则几乎没有声音。“但轮到中国学生发言时，又都能回答，只是不会主动回答或提出问题。”钱副院长说，这是他们在国内多年学习形成的习惯。
她还旁听了一门生理学课程，典型的大班教学，人数达400多人，由一名主讲教师带着7个助教一起上课。学生们在课前能够下载教师授课用的PPT，上课期间老师不点名，但几乎无人逃课。钱国英说：“关键是问题的引领和对课程小论文的要求，课堂信息量非常大，学生不听课，就没法参加接下来的讨论。”
钱国英在英国学习期间受到的启示，后来被揉进她在万里学院主导的研究性教学改革方案中。这种基于问题或项目进行的教学方式，要求由主讲教师与几名指导教师组成团队分工合作，进行课程教学、主持小班讨论，它注重学生在教师的指导下自主发现问题、研究问题、获得结论的过程，“让学生在问题解决中进行知识的学习、质疑精神和创新能力的培养”。
这项改革带来的变化表明，许多学生在大学学习兴趣不浓，可能不是他们不爱学习，而是因为陈旧的教学手段遏制了他们求学的欲望。现在，万里学院的草地、图书馆的茶室、网络等都成了师生们讨论问题的场所。
基于问题学习 避免纸上谈兵
一位学生感叹，实在太忙了，“过去，最忙的时候是考试前两周搞突击、背笔记，现在是整个学期都在忙，忙着找资料写论文，忙着准备PPT、交流汇报”。
新闻专业2010级的徐翔上新闻史的“黄色新闻的利弊与影响”一课时，他和同学们的任务是：筛选当地各种报纸一周来的新闻报道，进行统计和案例分析，并收集有关论文，结合黄色新闻产生的背景和特征，分析它产生的原因、社会影响以及自己的看法。“这个过程很有意思。”徐翔说，大家分工合作，一起讨论，调动了自主学习的兴趣，团队合作能力也加强了。每次完成一篇文章，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在讨论课前，各个小组还会分享各自的研究成果，以便在课堂上提出有针对性的问题。
钱国英说，这种教学要能够适应行业需要，不是纸上谈兵，思考的问题经常就是产业要解决的问题。生物与环境学院投资9000多万元建成的实验室，拥有完备的分子生物学平台，有各种分析、检疫、检测设备，它作为宁波市技术监督局的一个检测点，也是学生们学习的重要阵地。
同学们要了解“啤酒酿造工艺及微生物”，会实地参观啤酒公司的生产流程，结合生产工艺，讲述啤酒生产的微生物种类及其生物学特性、代谢途径、发酵工艺的控制机理和方法、微生物污染途径及相关的杀菌技术。这个探究的过程使得他们“对食品在生产中‘使用什么微生物、为什么要使用这种微生物以及微生物的生长和代谢如何调控’有了较深入的理解”。
钱裕禄老师上“传感器与检测技术”课，便希望引导学生们去寻找规律、总结知识点。他领着同学们在“做中学”，制作了感应灯、倒车雷达、红外烘手机等十几个“小东西”。最近，他又要求学生们寻找IPAD所应用的各种传感器。
这样的课堂开始变得有趣，学生们在课后也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去完成老师布置的题目。“以前在课后很无聊，喜欢玩游戏或者逛街，现在，我们寝室4人经常一起熬夜做报告，是乐在其中的学习。“食品科学与工程专业2010级的薛雪说，她曾经为做好一个PPT，熬了3个通宵。因为经常需要在同学面前阐述自己的观点，她的表达能力得到了明显提升，也越来越自信，“大一时面对70多人演讲，声音发抖，现在面对上百人演讲都无所谓了”。
在浙江万里学院，老师们在课堂上讲得少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轻松起来，相反，他们需要把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自己从事的职业中。他们要通过研究性的“教”使学生们做到研究性的“学”。
另一个可喜的变化是，原本在课堂上就很稀缺的师生互动，如今从热闹的课堂延伸到了课下。有的老师只要一有时间就习惯性地登录班级的BBS，查看学生们提出的问题。有的老师被“同学们的电话追着问，晚上还经常跑到办公室来找”。食品科学与工程专业的老师袁勇军说，以前上课很难叫出学生名字，随着交流的频繁进行，许多学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能从中发现优秀的“苗子”和学生个体的差异。
和重点大学比教学改革
年轻的万里学院成为这项教学改革的受益者。它决心深入推进改革，将2012年确定为“研究性教学推进年”，每周开设相关课程观摩研讨，在第一学期就吸引了2467人次参加。
而更大的受益者是学生，他们的自主学习能力与创新意识得到了明显提升。学校提供的数据显示，过去三届毕业生的创业率分别达到2.39%、3.24%、5.41%，远远超过全国大学的平均水平。据不完全统计，万里学院2011届的毕业生所创办的企业已经吸纳1656人就业。
以生物与环境学院为例，近3年来，有近200名学生参加教师的科研，公开发表学术论文50多篇，20多项学生研究课题得到浙江省大学生“新苗计划”和创新基金项目资助。学生们在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浙江省“挑战杯”课外科技作品竞赛等活动中多次获奖，有200多名学生获国家食品检验工证书，近40位毕业生自主创业。
“他们的成就感比较强，不自卑。自我推荐意识很强，主动融入社会的意识很强。”钱国英说，宁波的一些银行招聘人员，眼睛只盯着“985”高校，但万里学院的学生一旦有机会进入面试，常能脱颖而出。
教授税法课的袁葵芳老师说，2004年，她的一些学生找工作时，遭遇过这种打击——招聘方很不屑地说，“这个学校的不要”，说完就把学生的简历丢在一旁。而去年的毕业生，在一家会计服务公司实习后，得到了高度评价。“公司老总说，万里学院在这里实习的，只要愿意留下，都留下”。
中国高等教育学会会长周远清很赞赏万里学院的探索，他称这是教学方法改革中的大胆尝试，触及了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核心与“软肋”，像这种大规模、全方位、系统化地推进教学方法的改革，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在我国普通高校还不多见。
“我们没法和重点大学比科研，但如果我们的教学改革比他们做得好，有利于学生的成长，学校就很欣慰了。”钱国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