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做过白日梦,假如生活在外国新闻史的世界里,又凑巧买彩票中了500万,可以盘下一份报纸,李连杰息影的时候,便可以为他发一篇社论。
但每当北京空气中PM2.5的浓度降低时,我就清醒了。我知道,我最有可能的还是逢周二半价场,去电影院满怀期待地看一部他的新片,或者每个月向壹基金捐一块钱。
我的家乡河南南阳,多有习武之风。当我和大院里的孩子们看完李连杰的电影后,还认真讨论过:走在马路上,这位全国武术冠军能够对付几个毛贼?众人争执不下,但一致的意见是,收拾我们只需一根小拇指。
上大学时,我终于有时间系统地将李连杰的片子看个遍。 那时还是录像厅年代。在录像厅污浊的空气和噼里啪啦的嗑瓜子声中,李连杰手持一把雨伞,武打动作潇洒飘逸,那不符合物理学原理的“佛山无影脚”让人热血沸腾。
就在那时,我觉得长衫和旗袍真的很好看。可惜没有身着长衫橐橐而行的勇气,但李连杰手中一把使到出神入化的雨伞并不遥远,宿舍里几个同学不约而同买了那种长柄的深色雨伞,现在想来,又大又不便,可那时我常常盼着下雨,便可手持长伞出去“耍帅”。只是没有漂亮又痴情的“十三姨”。
大学体育课上,我选择了少有人喜欢的散打,那恐怕是迄今为止我在“武艺”上最接近李连杰的时候。
虽然初中练过小洪拳,本科学过散打,可我从来没与人动过手,现实生活中,我甚至没跟人红过脸。但我依然钟爱各类功夫片。后来,我发现其实美国人也爱看,“钢铁侠”、“绿巨人”、“蝙蝠侠”不过是高科技的武打片而已。由此也可以推断,当我听说李连杰表示不再拍摄功夫片后的震惊与失望。
其实,我对李连杰的喜爱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初《少林寺》热映时,受此影响的并非我一人。小伙伴中,有人决心离家出走上少林寺学武,不料被父母发现计划败露,只好在家自学。还有几人分头去找武功秘籍,竟然凑齐了气功、太极拳、形意拳等各家功夫,一人分练一种。
后来,他们先后辍学混入社会,我则一路读书,其间经历也乏善可陈。若干年后,我回到家乡请他们吃饭,有人只是不停抽烟,当年的少年意气早已被生存、婚姻、人际折磨得面目全非。我们可说的话题已不多。
当少年伙伴都已忘却李连杰时,我还常常关注着他的新闻。他闯荡过好莱坞,可惜扮演的都是蹩脚的角色,后来又宣称《霍元甲》将是他最后一部武打片,有时说话絮絮叨叨也听不懂了。但他的行为很好理解,他不辞辛苦创办壹基金,倡导“一人一月一元”,帮助了很多人。
李连杰从一个电影明星转型为慈善家。我眼里,他是真心在做慈善,不像有些人打着“慈善家”的名头,总是和粉花花、堆成山墙一样的人民币出现在一张精心设计的照片上,让我想起了现代汉语词典1383页的一个词——小丑。
有一年的3个月里,我接连采访了几十位抗美援朝的幸存老兵,这些老人都已七八十岁了,和他们接触久了,听多了沧桑故事,我也仿佛一下站到了人生的终点,突然对李连杰似乎多了一些理解:人生没有意义,所以要做个好人,并努力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
其实,这个一心向善的“功夫皇帝”并不是那么完美。现实中,他嗓音沙哑、频接烂片,但这并不妨碍我对这个有信仰、低调而少有绯闻的武术家的喜爱。我知道他不是黄飞鸿、方世玉,也不是霍元甲、张三丰。
值得庆幸的是,李连杰仍然继续在拍功夫电影。不知何时,我对武术的喜爱也转化为运动的习惯,虽然仅剩下长跑、仰卧起坐和俯卧撑三项。偶尔,我还想学一下童年伙伴们没耐心练下去的太极拳。
当夜深人静,我在小区中树影婆娑的花园里“白鹤亮翅”时,有时会忍不住走神到那个幼稚的老问题,如今出门都有保镖护卫的李连杰,还能打几个人?甚至会琢磨一下那篇永远不会变成现实的社论的题目,我自己在黑暗里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