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寻找南京走失女童”的求助微博,可以在被辟谣之前转发4万余次。
“面对越来越多的人上微博求助,你觉得这种个体网络求助,有用吗?看多了悲惨的求助帖,会逐渐麻木吗?”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副教授张志安近日抛出了这个问题。
谁的眼泪,谁的麻木?
“转,还是不转”,这对数亿使用微博的中国网民来说,正在成为了一个难题。
从去年“随手拍解救被拐儿童”以来,微博求助时而“发威”,时而被证伪。近日的“南京红山动物园女童走失事件”,再次被证明照片和信息是伪造的。(本报7月6日曾报道过此事——编者注)
“我经常看到有人求助,一开始还会帮忙转发,但发现‘南京走失小女孩’微博是假的之后,我基本只支持比较有名的微公益活动了。”
“网上微博求助是公民寻求救济的最后一个渠道。”知名网民邓飞说。拥有200多万粉丝的他,转发的陌生人求助不计其数,其中最多的是“没钱治大病”。
“求助者解决不了的困难,求助信息在微博上传开,就增加了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到目前为止,邓飞转发救孩子的求助,“基本都成功筹到钱了”。他认为,求助信息通过微博传播,总会被那些愿意帮助的人看到。“我有200多万的粉丝,今天这拨人看到了,明天看到的又是另外一拨人。总能碰到被感动的人,愿意提供帮助的人。”
张志安则并不像邓飞那样乐观:“真正能够获得帮助的人在微博上只是一小部分。”
不少网民也认为,大多数人只是转发,并不会身体力行去援助。“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说实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转发。”网民“David严126”说。网民“肥鸭vs月巴甲鸟”说得更坦率:“有空总是玩微博的人,有时并不能给求助者实质性的帮助。”
一位媒体工作者的侄子得了白血病,他在微博上发动募捐。由于他自己是微博实名认证用户,最后转发量也很高。“但事实上没能发动起社会上的力量,除了上海的一位网友慷慨解囊捐了10万元,剩下的大多是圈内朋友捐的。”朋友和他事后反思,认为可能是因为白血病之类的求助“实在是太多了”。
有网民无奈地感叹:“看多了悲剧,会麻木。”
为了同情,卖了尊严?
深圳龙越基金会理事长孙春龙认为,网民的麻木并不全是出于个人原因。“目前,微博求助还处于靠同情捐助的阶段,求助信息煽情化成了趋势。”
“为了获得眼泪,求助者经常要把自己的全部隐私、辛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得到了资助,却失去了尊严。”孙春龙说。
伴随援助而来的负面代价,也成为了当下微博求助的一大争议焦点。
邓飞并不讳言,微博求助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因为我要帮助你,肯定要知道你的名字、情况,要不然就可能被你骗了。”我国目前的网络社会互助处于起步阶段,捐款人的公益意识并不成熟。“有些人觉得我捐了钱,我就是你的捐款人、恩人,那我就要很细致地去盘问,会有一些不够克制的、没礼貌的质疑。”
但邓飞认为这些不是“微博求助”的阻碍。因为在微博上求助的人,解决问题的迫切需求多数会大于保护隐私的需求。
孙春龙认为,微博求助的煽情化也会带来公益资源的不恰当倾斜。“一些写得煽情的微博得到了大量关注,而那些不太会写微博、甚至不知道怎么上网的人,却没有援助。而后者可能才是更需要帮助的。”
张志安也认为,许多没能“赚取眼球”的求助难以引起网民关注,多数求助最后落得个石沉大海。“更多时候,这些问题还是需要政府和公益组织来解决。”
微博求助走向何方
“不少公益组织投网民所好,借助微博求助,为求助者个人开通专门账号。但这种趋势,其实并不是健康的公益模式。”孙春龙说。这大大增加了公益组织的运营成本,“比如网民指定一笔钱捐给特定的人,那么在财务上就要向这个网民反馈这笔钱的使用。如果每个捐助者都如此,实际上反而更耗费公益组织的人力物力。”
如何才能让微博求助变得更加有效?“第一,你肯定要诚实。第二,要为自己的说法提供证据。第三就是要学会做长微博,因为一条微博只能容纳140字,不能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第四,要精确说出你的困难和请求。”邓飞说。
邓飞告诫求助者不能变成“祥林嫂”。他表示有些求助者不和大家互动,每天只是自己疯狂地转发,这么做的效果并不好,“没有互动就没有信任。”
即便事件没办法解决,邓飞认为,更重要的是通过微博上的求助与网友的互动,能够给予求助者温暖,带来一种“正面力量”。“告诉大家,人是可以相互帮助的。实际上,这是对社会风气的净化。”
邓飞提到了一个吉林的女孩。她的家被拆迁,父母被打,却没有任何人或部门出面来管。“我鼓励她自己把事情在微博上写出来。让她天天去@当地的政府和公安局,我们帮她转。”后来,当地政府帮她把那个凶手找了出来。“我不断鼓励她,建立信心,做一个有尊严的求助者,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寻求帮助的时候,最能帮助你的还是你自己。”邓飞最后说。
实习生 徐霄桐 本报记者 庄庆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