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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档案
李雪健，国家一级演员，全国劳模，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影协副主席。
对话背景
焦裕禄、宋大成、宋江、杨庭辉、杨善洲……在演艺圈，提起李雪健，你会惊讶于一个曝光率如此低的演员，原来塑造了这么多深入人心的角色，囊括了国内戏剧、电影、电视全部的表演奖项。2000年突如其来的癌症，并没有让李雪健离开自己挚爱的演艺事业。正是这场磨难，让他如同凤凰涅槃，找回了失落的精气神，不再拍违心的广告，不再降低自己的艺术追求。
希望观众忘掉我，记住角色
中国青年报：演了这么多好人，对你的生活、做人有什么影响，你说你演《杨善洲》的时候简直“灵魂附体”了？
李雪健：我常说，自己比演的好人要差些，比演的坏人要好些。演员最大的特点是你演了多少个人物，就能像多少个人物那样去活一把。你说你去演一个善良的人，你崇拜善良吗？我演杨善洲时，开始对这个人物有怀疑，去了云南，了解他的事迹后，才深感羞愧。他的事迹告诉我们，大爱就是付出，独自在山里植树20多年，肯定有一种东西支撑他。
中国青年报：一般的演员最害怕的就是同类角色的重复，把好人演出不同层次来更见一个演员的功力。你是怎么捕捉到他们身上的不一样呢？
李雪健：我这人不善表达，想说的都在角色里呢，但我属于人来疯，机器一开，灯光一打，往镜头前一站，就自信自己就是要演的那个角色了，特来劲。我希望观众忘掉我，记住角色。贴标签的人物，我不演。
中国青年报：在生病的这十几年里，你都有哪些感悟？现在挑戏是不是有了新标准？
李雪健：我年轻时有过稀里糊涂的阶段，得病后有时间反思了，觉得自己那时真是堕落了。以前有一段时间，因为找我拍戏的人多了，碍于面子，合不合适我都答应，有点把握不住，忘乎所以了。应该说，这场病给了我艺术上新的生命，酒也戒了，烟也戒了，麻将也不打了，人生观一下子也改了。我现在依然怕死，因为没死，就想活得更有意思。人这一辈子，机遇也就那么几个，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弄一个得成一个，这是对观众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因为身体状况，不能拍太多的戏，所以成功率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
非常珍惜“演员”这两个字
中国青年报：当年你主演的《焦裕禄》轰动一时，但去年同样英模人物题材的《杨善洲》票房却不行，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李雪健：《杨善洲》在北京放映时，有一个电影院一天中午安排了一场，只有两个观众，其中一个是我爱人。过几天，晚饭时间又放了一场，3个观众，有一个是我儿子。同期上映的《变形金刚3》，上映当天票房过亿元。那时，心都凉了，没想到会这么惨，从情感上不太接受。相比20年前电影《焦裕禄》的影响之大，真是天壤之别。《焦裕禄》开始是组织大家看，后来大家自发看，投资130万元，票房1.3亿元，都是家长带孩子去看。到底为什么？我思考的结果很模糊，时代不同了，观念不同了？我们是主旋律的片子，美国大片不一样是在宣传他们的主旋律英雄主义吗？哪个民族不保护自己的文化啊？哪个国家的商业片不是在歌颂自己？
中国青年报：娱乐至上现在是整个社会的普遍问题，面对这种浮躁的大环境，你怎么去应对？
李雪健：我没有能力去改变，但是我能管自己。不能纯娱乐、纯胡来，不管是娱乐还是教育，都要有艺术追求。我骨子里不太习惯明星这个词，在我入行那个时代还没有这个叫法。我一直非常珍惜“演员”这两个字。每个人的路自己走，各有各的路，名副其实的演员是我的追求。除了单纯的演戏、塑造人物之外，我现在还希望把更多自己的审美观、人生价值观，把自己对一些事情的态度和观点，通过我塑造的角色传达出去。
在名和利之间，我选择名
中国青年报：你说过，“苦和累都让一个好人焦裕禄受了；名和利都让一个傻小子李雪健得了。”可是，你对于演戏的投入和认真是出了名的，确诊大病后还是这样，有同行甚至说你是拿命在演戏。为什么这么做？
李雪健：当时戏拍了一半，我病倒了，这戏差点儿栽在我手里。演员的本能告诉我，戏是不能停的，必须得把它拍完，不拍完，那是耻辱。如果这个戏因为我停了，对我会是个打击，没准儿这病还会加重。尊重艺术，珍惜每一次创作是演员的天职。前辈们曾说过，戏比天大！现在回想起来，丝毫没有“多么了不起”的感觉，只是觉得欣慰。做戏先做人，我没有只挂在嘴上。
中国青年报：你几乎不接广告，在别人看来，你是不是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李雪健：1998年我拍过一个广告，广告里有句台词：“没有声音，再好的戏也出不来。”没想到，后来我偏偏就在电视剧《搭错车》里演了一个哑巴，一句台词没有。结果大家不说这个戏，老把我和那个广告联系起来。这对我是个打击，我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虽然拍广告很赚钱，但我发誓再也不拍了，伤自尊了。
中国青年报：这些年来，演员片酬一路飞涨，很多演员都为身价高而自豪。除了艺术上的追求，你拍戏也有钱的因素吗？
李雪健：哪部戏都有这个因素，因为我靠这个吃饭，这是我的职业。我每次在剧组吃盒饭时都觉得非常幸福，为什么？证明我又在挣钱了。挣钱也是我的责任，我也不愿意假模假式地说为了追求事业可以不在意钱，我也希望我的家庭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只不过要分轻重，在名和利之间，我选择名，因为我一个农村孩子能够走到今天，说不容易真不容易，我非常珍惜。人的好名声是日积月累，一步一步得来的，可要是想毁，一天，一件事就毁了。得来不易的东西，要好好珍惜。
中国青年报：这些年你已经拿了无数个奖，被称为中国影视界一人囊括全部个人表演奖的“大满贯影帝”。现在得奖还有激动的感觉吗？
李雪健：只要得奖就很高兴，这些奖都不是一天得的，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感受，总之都是对自己的肯定。第一次得梅花奖时，奖杯都不知往哪儿搁了，那种兴奋，有年轻人虚荣心的成分在里面，还有对未来的期待。角色的成功来源于观众的认可，而我又能从观众那里获取比成功更多的东西，比如感动、经验、自信……演过那么多角色，要问哪个好，应该把评论权交给观众。付出再大，观众不认，没用。
本报记者 吴晓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