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一场最匪夷所思的灾难:毫无预兆地,一条原本平坦通畅的道路,突然变成狰狞的魔鬼,吞噬了两条无辜的生命。
8月14日,哈尔滨,8岁的小玥彤并没有意识到灾难的来临,她正在自家超市的门口蹦蹦跳跳,享受暑假最后的快乐时光。她的外婆金贞淑也没有意识到灾难的来临,这个68岁的老人只是坐在路边,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外孙女。
那是一幅再温馨不过的画面,直到“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一切都被黑暗淹没。
新闻画面记录了灾难过后的场景:原本敦实平坦的地面,突然露出利齿獠牙,变成一个直径8米的大坑。它吞噬了小玥彤和姥姥金贞淑,吞噬了另外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也完全吞没了一棵六七人高的大树。
同样被吞噬的,还有人们最基本的安全感。
同一天,大连,19岁的钱兆隆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今年参加高考,刚刚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可毫无预兆地,脚下的路面突然塌陷,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变成一个一米宽的黑洞,露出的热力井冒着热腾腾的蒸汽。
一对路过的夫妻急忙把他拉了上来,可伤害已经不可避免。这个马上要开始体验大学生活的年轻人,生活却在回家的小路上转了个弯。现在,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忍受剧烈的疼痛,和全身65%的严重烧伤。
在城市光鲜的外表背后,还有更多的悲剧。在湖南长沙,姜云喜原本和朋友一起坐车奔驰在湘江大道上,直到他发现,宽阔平坦的路面突然出现了一个6米宽的大坑,“就像一个大圆球”。这位年轻的男士跌了下去,当场死亡;而他所乘坐的银灰色宝马车,也被摔得扭曲变形,就像随意揉在一起的纸团。
一位幸存的女士向媒体心有余悸地抱怨,这里“太没有安全感”。
在首都北京,同样有类似的故事,它发生在车水马龙的西二环路旁。当时,平整的路面突然塌陷,28岁的售货员杨二敬毫无防备地跌入了地下管道滚烫的热水里。
那是一条被称为“金融街”的道路。据说,这里承载着超过18万亿元的财富管理,却承载不了一个生命的重量。杨二敬被烫得浑身蜕皮,9天后就离开了人世。她走得那么匆忙,甚至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自己未满周岁的儿子。
这些繁华而巨大的城市,早已不再缺乏鳞次栉比的高楼,也不再缺少引人注目的统计数据。可身处其间的人们似乎始终很难体会到同样的骄傲与幸福:生命在这里变得如此脆弱,他们无法放心地经历一场大雨,甚至连迈出行走的步伐,都变得如此危机四伏。
就在杨二敬逝世几个月后,小玥彤的生命也结束在8岁的这个夏天里。在父母的回忆中,她是个乖巧的女孩子。在学校,她的成绩是班里前几名,喜欢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在家里,她懂事听话,吃水果的时候,总是洗好了先递给姥姥。马上就要结束的这个暑假里,她每天都早早把功课做完,拉着姥姥,在家门口的人行道上蹦蹦跳跳地玩耍。
曾有媒体引用国家统计局的数字说,她所居住的那座城市,让“公众最具有安全感”。而现在,她却被家门口的马路轻易吞噬了。
没有人知道小玥彤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当消防员在地下的黑暗中发现她们的时候,姥姥金贞淑一边颤抖着身子,一边呻吟着“很冷,很冷”;而她8岁的外孙女则被埋在不远处的泥土堆里,早已停止了呼吸。
连路面塌陷的原因,现在都仍然存在争论。哈尔滨的政府部门说,塌陷是由于8日一场急雨引起排水管线泄漏;而另一些专家认为,一切都源于“城市基础设施的质量和管理水平”。
但可以确知的是,灾难并没有停下它的脚步。过去的两周,从东南沿海的厦门,到地处中原的郑州,再到东北的哈尔滨,路面塌陷接连发生。事实上,就在小玥彤去世前后8天,哈尔滨接连发生了7起路面塌陷事故。
人们的安全感,如同那些路面一样,变得脆弱而又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