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谈的27岁

    夏天最热的时候，我的生日就到了。因为太热，从小家里不会买蛋糕，因为太热，长大后我能买蛋糕了也宁愿闭门不出。在这次生日到来之前，我一直盘算着，自己到底算多大？自打25岁生日一过，在所有人心目中，我都已经成了30岁的家伙。

    比如有时候我母亲带我上街，街上有人叫住她：这个是你女儿吗？这么大啦？她必定翻我一个白眼：就是呀，都30岁了！或者同坐在一辆出租车上，司机忽然说起大学刚毕业的儿子还没娶老婆，顺嘴问到：你女儿多大，要不介绍给我儿子？我母亲又立刻摇头如拨浪鼓：不行不行，她虚岁都30了。司机跟着愤怒：天哪都30岁了？

    25岁之后，如果你身边还没个爱人没生小孩的话，长辈通常会帮你四舍五入，让你变成一个30岁都不知好歹的混球。

    当然，这是混得差的情况下，混得好则是一生中最年轻有为的时刻。巩俐27岁拿了威尼斯电影节影后，至今都是中国最拿得出手的女星。海明威27岁写出《太阳照常升起》，他工作的咖啡馆将成为巴黎永远的荣耀。艾米·怀恩豪斯27岁身亡，她死去的那天所有人都愿意贴一首她的歌。以上这些人的27岁，就像清晨摘的黄瓜一样，带着一股新鲜的清香气息。

    对平凡人来说，27岁似乎不值得一谈。这个年龄多半尴尬，既没有干出一番事业，也没有到了被一掌拍死的地步。社会对你还保持着一点点的宽容心，看你能不能在年轻最后的尾巴上，滑出最后一记漂亮转身。很多朋友悄悄做了母亲，她们的年纪自从做母亲后就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都是宝宝的一岁两岁，你再也见不到她们的照片，只能见到无数小毛头爬来爬去。还有几个勇敢的女人，27岁已经离了两次婚，旁若无人地活着，洞若观火地清醒着。她们大多不会再跟20岁的小姑娘一样，为爱死去活来，要全世界好看。

    至于我呢，朝着庸俗的深渊又前进了几步。很多曾经认为酷炫的事情，今天只觉得蠢。以前拼命要去健身房，仿佛跟健壮肌肉的美男一起跑步就是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刻。前几天在一家健身会所门口喝东西，看着二楼跑步机前不停做着重复运动的健将，为了名义上的健康，做着最无聊的原地运动。以前喜欢在餐厅跟人谈人生谈理想谈方向，今天走进餐厅只会评论这个菜好吃那个菜不怎样，隔壁一桌如果有老男人带着小女生在夸夸其谈，想起曾经也这么坐在老男人对面，暗呼一口气，幸好已经不再那么蠢。以前认为一周至少要醉一次，不然怎么快意泯恩仇，现在几乎滴酒不沾，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活久一点？

    人做少年的时候，对未来有着不是一般二般的恐惧，那时候所有少年都认为，30岁是老朽的年纪，到了30岁那幅油头粉面不堪入目的样子，不如去死。等你越来越接近30岁时，你成为少年眼中的老朽，却深深庆幸自己活了这么久，最值得庆幸的是，我并不想一切重来，眼前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