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逃税签订阴阳合同
陷入16年房款纠纷

    9月7日，67岁的万生金拿着一叠叠材料，早早地在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门口等候，这是他第4次来到这里了。16年来，他一直坚持奔走于江西各级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希望一场持续了16年、令自己几乎倾家荡产的“房款纠纷”能尽快得到公平公正的了结。

    万生金原是南昌市东湖房屋建筑工程公司（以下简称“房建公司”）职工。1992年12月19日，房建公司与南昌市校园房屋开发公司（以下简称“校园公司”）签订合同，承包校园公司拥有的南昌市民德路294～296号地段，负责销售所开发的商品房，发票由校园公司提供。同年12月30日，万生金受房建公司委托，全权处理该工程的开发、销售等一切事务。

    1994年7月6日，买主涂传荣以每平方米5200元的价格购买了民德路296号103店面，与万生金个人签订了一份《店面购销合约》。双方约定，为了办理产权证和逃税，再签订了一份由校园公司提供的格式合同，合同价格为每平方米3000元。之后，两人银货两清。

    然而，原本一对愉快的交易伙伴，却在另一次合作中陷入长达十几年的纠纷。

    1996年1月9日，万生金将民德路296号102店面再次卖给涂传荣，双方签订《买房协议》约定：102店面建筑面积196.86平方米，售价116万元，合计每平方米5892元，由涂传荣先付定金90万元。同样，为办理产权证和逃税，双方再签订了一份《南昌市城镇商品房购销合同》，在由校园公司提供的发票上填写购房款551208元，合同价格为每平方米2800元。万生金作为代理人签字，交付了店面但保留所有权证，涂传荣出具了26万元的欠条。

    但是，近10个月过去了，涂传荣迟迟没有付清欠款及利息。不得已，万生金向南昌市东湖区人民法院提起督促程序，法院发出支付令后，涂传荣及其女儿向万生金出具书面《还款计划》，并要求获得产权证用于银行抵押贷款。尽管如此，涂传荣依然没有按时付款，万生金再次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于是，涂传荣还款121694元，仍欠151836元。最后，万生金向东湖区人民法院起诉涂传荣，要求偿付购房欠款。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万生金原本一直是原告，后来却被涂传荣反告上法庭，从此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一直帮着自己表哥打官司的胡赣成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

    1997年5月6日，涂传荣向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要求万生金返还“不当得利”767390元及利息。涂传荣认为，万生金不具有房地产开发的主体资格，其以个人名义签署的“卖房协议”无效，自己与校园公司签订的格式合同已通过房产管理部门审批有效，万生金以欺诈的手段，虚涨价格，获得的不当得利应当返还。

    校园公司作为第三方参加诉讼，校园公司的代理人在庭审中表示，根据双方之前签订的协议，万生金有权自行销售296号房屋，但公司并不知情万涂二人私下的逃税行为，他们应该补交税费，校园公司可以重新开具发票。

    南昌市中院一审认为，根据万生金、房建公司、校园公司三方的协议，万生金的开发销售行为有效；万涂二人订立的房屋买卖协议已实际履行，是双方的真实意思表示，应有效；双方为逃税填写的格式合同，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属于无效。1998年6月15日，法院最后判决涂传荣交还欠款15余万元。

    但是，涂传荣不服南昌中院一审判决，随即上诉至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从而使得这场纠纷白热化，涂传荣也因此“反败为胜”。

    江西省高院审理后认为，校园公司是民德路296路号商品房的合法所有权人，万生金以个人名义与涂传荣签订的协议没有得到校园公司确认，且明显违反法律，当属无效；万生金依据无效合约取得的财产应当返还。1998年12月15日，江西省高院判决：万生金返还涂传荣购房款752495.85元。

    万生金不服江西高院的判决，拒绝返还“不当得利”，后被南昌中院强制执行。万生金从此开始了他的长达10多年的申诉之路。

    自1998年判决生效起，万生金多次向江西省检察院、省政法委、省高级人民法院等部门申诉。2000年4月和2001年8月，江西省高院也两次对万生金申诉进行审查，但均以申诉理由不成立驳回。

    2010年9月8日，万生金向最高人民检察院申诉。最高检审查后，发文指令江西省人民检察院进行立案审查。后经多方审查论证，认为1998年江西高院认定的事实适应法律有错误。2012年5月30日，江西省高院决定启动再审程序。

    在今年9月6日的质证中，涂传荣的委托代理律师表示，原告方承认签订的协议和合同都是真实的，但真实不等于有效。万生金告诉记者，自己因为贪图小利，逃避税费，让别人钻了法律的空子。他很后悔，愿意补交税款，也希望法院能公正地审判，还自己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