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去？搬出去！

    老爸老妈们的下午茶。

    A妈兴致勃勃地说，我儿子刚搬出去！有一天，儿子下班回来抱怨，公司离家太远了，路上折腾。我赶紧诱敌深入，那是不是得想个办法啊？吃饭的时候，儿子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搬出去吧。我和他爸都质疑，你行吗？我儿子答，应该没问题。一个星期后， 他就自立门户了。大家都笑，你们真会演戏，明明正中下怀。

    B妈苦笑，我们的，24小时就买了回程票。这家的儿子恋母是人所共知的。搬出去的事说了好多年，就是不见有行动。今年终于蓄势待发，自己找了个单身公寓，还带老妈看了一眼。结果，易居而睡的当晚，老妈就接到电话：夜里睡不好，明天我就搬回去！第二天下班，儿子驮着自己的东西打道回府，从此再也不提搬出去的事。

    《生活大爆炸》里，Howard也是个搬不出去的孩子。

    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把东西放老妈那儿，好像和女友的公寓是临时点，老妈那儿才是常驻地。他从老妈那儿取完高领衫、围巾，又一次借故留宿时，女友终于发飙了：到底你要住哪儿！Howard最终答应撤离。某日，他收拾了几大箱子，恨不得跟看着他长大的墙吻别。到了自己的公寓当晚，还是忍不住跟女友讲催泪笑话，说老妈独居多年，挺孤单的，搞得女友当即下令：回去！我们都回去陪你妈！

    “搬出去”是个老话题，这里想说父母和成年子女之间的居住格局。父母们常说儿女搬出去，但实际上，就算孩子已经工作多年，就算父母想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也很难直接说，要不，你搬出去吧。

    同样是“搬出去”，孩子也常常对外人说，但对父母谈起还是要慎重的。就算觉得家里已经很不能忍，就算觉得没自己的空间，说这话时也得理由充分时机恰当，搞不好，老妈就到一边抹泪去了。

    最没有争议的搬出去，是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自然切换。你的工作和父母不在同一个城市，物理距离是跨不过去的门槛，你理所当然地要在另一个城市买房置业结婚生子。尽管可能有短暂的不适应，但没太多纠结，因为，你们之间没有另一种可能——你不愿意回去，父母也不愿意放弃居住多年的城市，过来追随你。你们很自然地生活在两个区域，一个家变成两个家。

    第二种方式，说说自主搬离。当然，前提是你工作的地点和父母家距离不远。你大学毕业，父母伸出双臂：刚工作，先住家里吧。你欣然接受，有免费的房子免费的食堂，虽然父母管得多了点儿，自己的空间小了点儿，忍忍吧，出去生活的成本的确有点大。没多久，同学们陆续单飞，在自己的房子里呼朋唤友，你痒了。你开始伺机而动，猜测父母的情感动向，他们会痛不欲生呢，还是会顺水推舟。终于，铺垫了再铺垫，你觉得火候到了，于是顺理成章地从父母眼皮底下逃了出去。

    还有一种方式，是被迫撤离。你明显感觉到，父母已经不那么待见你了。读书时父母对你热情洋溢，你回到家，不是端上水果就是嘘寒问暖，好像一夜之间，他们就换了一张面孔，突然开始要求你交伙食费，遵守共居规则。“家里是宾馆，你也不能这样吧！”你心想，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啊。想来想去，你不过是没有及时醒悟，你应该有他们想要的样子，不然随时有被轰走的危险！“寄人篱下”的感觉一出，新居开张也就箭在弦上了。

    老爸们一开口，说的都是女儿。

    “我那女儿，终于赶出去了，可她想在单位附近租个大点儿的房子，让我们也搬过去！好容易清静了，去她那儿凑什么热闹！”

    “家里别的地方还有空房子，可她偏偏死活赖在家里。不过说真的，走了我也不放心啊，还是等结婚吧，不走也得走了。”

    ……

    是的，结婚也是一种自然剥离。这是父母和儿女都希望的，因为，它以皆大欢喜的方式宣告了另一时代的到来。父母终于合情合理把你请了出去，你也堂而皇之地从父母的家走进属于自己的家。可大龄单身青年们正烦这事儿呢，本来不觉得结婚多紧迫，可父母那边十万火急，今天相亲，明天问话，要在父母家待到结婚，还有很长很苦的路要走。他们聚在一起，第一句话就是，搬出去没啊？

    “搬出去”是一个信号，它预示着变动。对于非自然状态的搬离来说，从这个话题提上日程开始，父母和子女就要面对以下问题：什么时机比较合适，由谁提出来，分离之后多久回一次家，新家会不会挺没人气儿的。双方心里都不确定，是现在就要改变，还是暂且缓一缓，等不得不改变再说。

    “搬出去”也是一个定局。有赶不走的孩子，也有唤不回的孩子，有下逐客令的父母，也有放心不下的父母，就算过程曲折反复，父母和子女都知道，驶出去的行李车总有不再回头的时候，因为总有一天，你们会从一个家，变成两个家。而无论怎样的搬出去，无论“家”这个字最初由父母写下还是今天由你来写成，谁都明白，变了的是城市、是门牌号，不变的是彼此观照对方的那根线，被拉得很远，却能随时被收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