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百名四川农民工被困内蒙古鄂尔多斯。本人崔登明，网络求救：现在内蒙古已经零下十几度，工人在无水、无电、无采暖的工棚里啃着冷馒头，晚上在冰冷的工棚里等待着我们的血汗钱，希望政府能帮助我们，让我们早日返乡！”11月28日8时许，一条实名求助微博出现在网络上。
这条微博是来自四川广元的农民工崔登明请人代发的。480多天的讨薪奔波，一百多名兄弟姐妹，无数次的碰壁，已经让他陷入了绝望。上微博只是“不得已试试”的一线希望。
司法厅厅长给我打电话了
从2011年7月起，崔登明和上百名工友开始在鄂尔多斯一工地打工，但是完工后，“开发商的电话就打不通了”。截至讨薪微博发出，他们还没有领到的工资总额是361.35万元，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笔“比天还大”的巨款。
“我们不敢大批农民工去讨工资，不敢给政府添任何麻烦，只是希望政府能帮助我们拿回血汗钱。”
他们找了很多地方。“信访部门让我们起诉，但是我们农民工不懂什么法律程序，大家也没什么钱，哪里会去起诉？”“后来，大家就想到上网发一下，看有没有人能帮我们。”
在11月28日早上发出微博后，“免费午餐”发起人邓飞很快转发并评论：“关注各方势力豪赌跑路以后的受害者，也是买单者，他们永远是最底层的人民。”崔登明的困境开始引发网民关注。
9时许，网民“东山的小桔灯”看到了崔登明的这条微博。她是当地记者管寒冰，当即把电话打到了广元市法律援助中心。
9时20分，崔登明的手机响起了第一声。电话就来自在广元市法援中心工作的张娜。
张娜听到，电话那头的农民工老乡“特别激动”。
在核实了崔登明的情况之后，张娜要他冷静：“家乡人一定会帮你的！千万不要冲动，要用法律来正确维权。”这时候，广元市法援中心主任何蓉也将详情上报了领导。
9时22分，中国社科院研究员于建嵘在微博上评论：“无论开发商和建筑商遇到了什么，都必须立即支付农民工的血汗钱！请媒体和法律人士跟进！”
10时30分，广元市司法局局长岳大文要求核实情况后立即受理。“如果属实，必须要一抓到底，全面受理。”岳大文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
与此同时，岳大文与四川省司法厅取得了联系，何蓉也将情况转给了四川省司法厅官方微博——“四川司法”。“四川司法”和四川省总工会官方微博均转发了这条微博。
12时许，崔登明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电话那头的人更加超乎他的想象。
“老乡，别慌。我是四川省司法厅厅长李仲彬。家乡的司法系统和法律援助机构都会支持你们。”
“厅长会给我打电话？根本不敢相信！”崔登明说，厅长后来还给他发来短信说：“政府出面解决这个事情。不行的话，随时可以派人过去。”
12时26分，“四川司法”发布了微博：“李仲彬厅长已批示：请省法律援助中心迅速了解情况，协调帮助解决。”
据悉，当天中午四川省法律援助中心主任刘贵文就牵头成立了联合工作组，随时准备赶赴鄂尔多斯，协商解决这起百余名农民工讨薪的问题。
“当时回去就把厚衣服，雪地靴都拿出来了，特别激动。”急于给老乡“讨个说法”的张娜说。
四川省司法厅也给内蒙古自治区司法厅和鄂尔多斯市司法局打去了电话，对方表示会积极配合解决。四川省总工会又给内蒙古自治区总工会发函，请求对方调查。鄂尔多斯当地的多个部门火速召集了开发商、工程承包商、劳务公司和工人代表等涉事各方，召开协商会，初步达成了协议。
18时许，鄂尔多斯方面传来了好消息。“他们承诺先兑付80%，约定第二天上午履行。”何蓉说。
400多天的煎熬终于有了结果。这一晚，很多人难以入眠。
雪还没化，工资来了
11月29日上午，工人们接到了激动人心的电话。鄂尔多斯当地相关部门通知他们：“80%的工资款已到位，将进行欠款集中发放。”
当天下午，在崔登明他们住的工地上，5名农民工时隔一年之后，终于领到了自己的全额工资，“将近11万元”。具体发放是在鄂尔多斯劳动监察部门的监督下进行的。“都是他们本人拿着自己的身份证一一领取的。领完之后在《工资结清证明表》上签字。”何蓉介绍。
当天，鄂尔多斯的气温是零下十几摄氏度，“积雪没化，到处都是冰”。但“等了一年多的票子”终于揣到怀里，是“真暖和”。
在11月29日17时赶到鄂尔多斯的管寒冰，全程见证了这一过程。她说：“我感觉内蒙古的相关部门挺配合的。农民工拿到钱肯定特别高兴，但是崔登明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据管寒冰介绍，当时崔登明向她坦承，“有点担心。”
“因为当时有些工友都不在鄂尔多斯了，有些回家了，有些去呼和浩特或其他地方打零工了，有些南下去广东福建了。真怕情况会有变。”
此时，四川省法律援助中心已经组建了联合律师团。他们表示仍将待命，“如果剩下的20%欠款不能得到妥善解决，还是会赶赴鄂尔多斯为农民工们维权”。
同时，崔登明的这条微博已经引发了数千网民“围观”。经由拥有20多万粉丝的新浪微博用户“农村焦点新闻”整合发布，它在此后的6天时间里，被转发了5531次。
“由于200多名工人为维持生计分散至各地务工，明日将有100多名在呼和浩特务工的工人赶赴鄂市领取现金，兑付工资。”广元市法援中心官方微博在11月29日的“案情播报”中写道。
11月30日上午，361万元欠薪已经全部到位。据媒体报道，三天内，鄂尔多斯当地相关部门已召集涉事各方“3次开会”。
当天11时，第二批农民工从呼和浩特包专车到了鄂尔多斯的工地现场。这一天，34位民工领取了共68.1万元的工资。上午15位，下午19位。据当天“案情播报”，两天累计发放39人，现金79.1万元。
12月1日，拿到工资的农民工已离开鄂尔多斯前往呼和浩特，准备乘火车返乡。广元法援中心的“案情播报”说：“还有一些工友联系不上。对此鄂尔多斯有关部门正在核实名单，制定相应办法，保证全部兑付。”
寻找更多的被欠薪农民工
12月4日，从四川广元包车而来的40名农民工，赶到了鄂尔多斯的康巴什新区的“新科凯城”工地上，领到了被拖欠的100多万元工资。
一头高奏凯歌，但另一头，何蓉还处于焦虑之中。“虽然前线传回来的情况很好，但是我们始终担心，这个过程会有变数。截止到12月4日，还是有些农民工联系不上，而这个钱又必须要本人持身份证去当地取，即使是夫妻也不能代领。”
12月8日，已经回到了广元老家的崔登明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12月4日最后一批工人集中赴鄂领钱后，仍然有54名工人没有联系上。
“他们很多人去其他地方了，电话号码也变了，联系不上。”崔登明在积极地寻这些工友。“我们现在到处找辗转认识的、听说过他们的，一个个问他们的电话号码。”
据崔登明介绍，目前他已经联系上了10多个工友。“所有人都联系上了之后，统一通知他们什么时候到，到哪里领钱，然后大家一起过去。”
“其实微博讨薪并不是新鲜事，这次是所有的个人、部门，利用微博更加紧密地联动在一起了。”何蓉告诉记者，“我们了解到老百姓的诉求后，线下能够切实快速高效地作出反应，把他们反映的问题给解决了。”
据她介绍，在崔登明发布实名求助微博讨薪并成功获得解决后，广元市法律援助中心已经陆续接到了5个类似的案子。“我们都给他们提供了一些维权上的帮助，其中一个还是远在山东的。”
“这件事对我们也很有启发，激发了我们干事的积极性。”岳大文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要继续畅通老百姓通过微博反映诉求的渠道，对他们的诉求及时反应和跟进。”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太感谢政府，感谢微博了！”电话那头的崔登明，语气中仍难掩兴奋之情。
实习生 陈霏菲 本报记者 庄庆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