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是一个人的世界。《多雪的春天》却是两个人的世界。至今,我没有见过作者、诗人姚志彬。
姚志彬是一位医学博士导师,出生于医学世家,经历过“文革”、上山下乡、70年代被推荐上大学、80年代考研读研、出国深造。一个跨界的写作者,他的艺术感觉如何?
当下,越来越多的人成为“诗人”,越来越少的人愿意读诗。中国的诗人走着一种小格局的创作路子,他们把自己孤立于自我内心的小天地,以强烈的生命本体感受建构文学范式。于是“躲进小楼成一统”。又在小小的诗歌圈子里打着转转,追崇沙龙式的清高生态。诗歌成了诗人廉价情绪的发泄。诗人们似乎全然意识不到这种窘态,仍然沉浸于自娱自乐。我以为真正的诗人总是在默默写作,拒绝标签和游戏,他们的诗句如同他们的人一样高贵。
诗人姚志彬用日常语言写作,不高蹈,不虚空。他关注自然、社会与人生。他对世界的关注从小处着眼,用自己的想象和洞察推及世间万物至一个高的境界。他的诗没有离开过民间,而这正是他作品的生命力所在。他的想象和思考超越心灵,这使他的诗句增添智慧。
《多雪的春天》分四个部分。“飞雪迎春”紧紧围绕着与自然界有关的一些意象,如,“大雪”、“春天”、“春雪”、“兰的故事”、“星空”等。《大雪:2010》的开头几句的气势就从强到弱,从严厉到温情,一个小小的高潮就摆放在开头:“一场大雪压下来/埋葬了所有污染、纷争和喝彩/讲述着一个纯洁的故事/带我们回到儿时记忆的雪白世界。”大雪曾将作者滞留在北京机场,他没有抱怨和焦虑。“我暗自庆幸,大雪遮挡了所有的方向/把飞机、汽车等现代交通统统葬埋/马蹄下的蝴蝶兰悄悄地绽开。”
诗人是一位医学教授,一位医学教授竟然是诗人。可以想象,他在对学生进行解剖学的精讲之外,还擅长对情感的条分缕析。一首《回家》三个段落写出了母子深深的情和爱:“接过她手里的玉米和衬衫/衬衫已被泪水浸湿/放下行李,扶母亲坐下/提出秋天翻修老屋的设想/她指着梁上的燕巢/看着我,含笑不语。”老人没有一句言语,作者只用三两个动作就让我们探知到了她的内心。
温情的背后,他仍有着豪情和锐利。他也会酒后《醉里挑灯》:“用仙人掌下酒/用飞舞的雪花熬汤”。他也会清醒地写下:“以高尚的名义侵犯高尚/以卑鄙的方式打击卑鄙/理性催生罪恶/帮助制造问题”。
卫生部部长陈竺为该诗集写序。序中叙述了自己与作者的相同经历以及相同的生命体验,对诗人在复杂繁重的“医改”工作之余勤于阅读和思考给予赞许。他写道:“也许我们这一代人命中注定,要身逢这个大雪纷飞、洪水奔流、风云激荡的时代。”
这个特殊的时代,诗歌可以以它有限的容量表达对人类与时代的无限终极关怀。德国宗教哲学家蒂利希在《信仰的动力》一书中对“终极”有着这样的解读:“如果某种至关重要的关切自称为终极,它便要求接受者完全委身,而且它应许完全实现,即使其他所有的主张不能从属于它,或以它的名义被拒绝。”当今,如果诗人能虔诚地对待写作,如医生虔诚地对待生命一样,那诗歌就一定会与生命一样可贵。
张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