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夏天,因为两粒飞来的草籽,而在无数个相似的夏天中跳将出来。以至于即使在冬季,我也常常想念那两株紫苏。
它们的到来毫无征兆,仿佛一夜之间,便在种了红花继木的大花盆里窜出了足足有五六厘米高。
我并不知它们是谁,只是爱那草莓状的叶片深绿中泛着些许的紫色。这紫色救了它们的命——当清洁阿姨想要将它们拔除时,我说,留着吧,挺好看的。
于是,它们便在那一年的热风中,摇来摆去,越长越高。布满锯齿的叶片,在傍晚时分耷拉下来,甚至不小心缠绕在一起。到了早晨,却喝足了露水,片片舒展开,自顾自地蓬勃,也不管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烈日将如何折磨它们。
有客人在晚上到来,他们说,天真热,瞧,这两株草要被热死了。
植物在夜晚也会敛了光华,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在第一声虫鸣、第一滴露珠中,不为人知地醒来。当人们在清晨看到它时,它已盛妆地站在那儿,仿佛每时每刻皆是那样。
奇怪的是,对于自己种的花,我从未这样仔细地观察过。而意外获得的这两株草,竟然吸引着我,在晚上看它们一眼,在清晨看它们许久。或许,不过是因为“意外”。意外得到的东西,总让人格外地珍惜,并且因为事先并无准备,而将多出来的那分惊喜,用于打扮那原本平常的事物。
一株草,一朵花,究竟是怎样,全在于我们的眼与我们的心。
终于,它们开始抽穗结花。花不美,小小的,几乎看不到,然而,那小伞似的花萼,却呈现出一派繁盛的景象。
隔壁酒店的厨师闲来无事,坐在咖啡馆门口聊天儿。“紫苏唉。”他用手轻轻握了一下草叶,放到鼻子下面嗅着。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好听,仿佛有个这样好的名字,不枉我疼爱它们一场。
第二天中午,厨师兴奋地端给我一盘炒意粉,有种特殊的说不出的香气,“新品,紫苏鲜虾意粉。”我忙去查看我的紫苏,果真有几枝光秃秃的叶茎,创口的汁液正在狂风中渐渐变干。
在厨师的努力推销下,紫苏鲜虾意粉成了那天点击率最高的单品。几乎每个人在点了这道主食后,都会好奇地看一眼花盆中那株正在瘦身的紫苏,并津津乐道于吃到如此新鲜而又货真价实的香料。
一周后,两株紫苏仅剩下寥寥可数的几片嫩叶与默默地、正在开放的花。厨师在网上购买了一些干燥的紫苏叶,继续售卖他的紫苏鲜虾意粉,而那几片嫩叶得以留存的原因,亦是为了继续满足点了这道意粉的人参观原料的需要。
待紫苏终于结籽,我小心地收下那比小米还小的深紫色的草籽。第二年,将它们遍撒于两只大大的花盆中。奇怪的是,竟然连一株小苗都没有发出。
艾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