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正处于一个重要的历史转折时期,中华文化的复兴被看作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使命。在这个重要历史时刻,我们能否抓住机遇,在历史文化的厚重积淀中寻找自己的定位,在传承文化的历史使命中创新自己的观念,在时代文化的多样变化中构建自己的特色,这些都是我们面临的重大历史挑战。把握好这个历史机遇,回应重要的时代挑战,不仅需要充分的知识准备,更需要思想智慧。
当前,文化自觉的树立正在极大推进着我们的社会发展,其结果将改变当今中国的文化形象。这里的文化自觉首先指对自身文化的强烈认同,是自身文化意识的提升,也是社会大众对文化发展的迫切要求。思想上的认同并不等同于行动上的一致。只有当充分认识到文化认同的重要性,并努力从行动上体现文化认同,才能达到真正的文化自觉。文化自觉更是要指思想上的自觉,是我们在思想上真正形成对自身文化性质的理解,特别是对当今世界文化发展转型过程中的不同文化形态的认识,最后构建我们自身文化的特殊性和普遍性。
这里的特殊性是指,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已经体现为当今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因此,如何在当今世界文化格局中体现中国文化的特殊性,决定了中国文化的时代效应。这里的普遍性是指,中国文化的特殊性必须得到世界各国不同文化的理解,因此,这样的特殊性就必须以具有普遍意义的表达形式加以体现。只有在能够为世界各国文化理解和交流的基础上,我们的文化才能真正进入“自在自为”的阶段。然而,要做到文化的这种自觉,我们必须抓住文化的核心和精髓,这就是时代的哲学思想。确立文化自觉的关键,应当做到整个民族在哲学上的自觉。
中华民族富有哲学思维的传统,中华文化蕴涵深邃的哲学思想。无论是《论语》、《道德经》还是《中庸》、《大学》,这些代表着中华民族智慧的论著都充分展现了中华文化的哲学思维特征,这种特征表现为思想行动以个人认识为前提,观念形成以经验活动为前提。虽然中国哲学学科的自觉意识产生于西方哲学传入之后,但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却始终是哲学式的。中国人的思维特征和智慧特点之间存在着一种相互对应:个人认识活动是以在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为根据和出发点的,因此,中国人的思维具有经验归纳的特征;而经验活动本身又是为了更好地认识整体和全局,所以,中国人的思维又具有抽象普遍的意义。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中国人的这种思维方式并非出自自觉意识,而是对前人长期生活实践的经验总结,是对中国传统思想表达的提炼升华。虽然我们一再强调中国人思维方式的特殊性和普遍性,但这种强调却是建立在我们理解了不同于我们思维方式的西方哲学的基础之上,是我们通过不同哲学之间比较的结果。哲学思维方式的差异给我们带来了对自身哲学的重新认识,甚至对自身哲学思维方式的重新定位。正是在这种思想背景中,我们开始形成对自身思维方式的自觉。
首先,哲学的自觉意味着我们对思想的主动认识。纵观我们目前的哲学思维,似乎比较容易满足于对事物表象的理解,比较容易接受从经验中得到的知性认识,而不太愿意从概念的层面把握事物的根本性质。真正的思想应当在于能够在事物之上确立把握事物的基本原则,能够在经验之先具备理解经验的基本能力。
其次,哲学的自觉在于我们能够形成对事物的整体理解,能够从较高层面把握事物发展的基本态势。马克思说,“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这种彻底不仅表现在理论本身能够自圆其说,更重要的是理论能够把握整体,能够从宏观上对事物有完整的理解。而且,这样的理论还要在实践中得到检验,由此表明理论在实践中的彻底性。显然,这种哲学的自觉就要求我们必须认清历史的发展脉络,使理论具有前瞻性和预见性。
第三,哲学的自觉还表现在对理论思维的自觉培养,表现为对以往哲学史的学习和理解。理论思维能力主要包括两个部分,一个是科学思维能力,一个是哲学思维能力。哲学思维能力对我们的思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我们必须能够超越经验现象,通过对各种现象表面的理解达到对现象背后本质的把握。这就需要我们首先了解以往哲学史上所出现的各种理论观念,在历史的脉络中寻找我们这个时代出现的各种所谓新观念的历史踪迹。同时,还需要我们具备超越历史和经验本身的抽象能力,能够从历史和经验中剥茧抽丝,形成我们自己的理论观念,用于解释我们当代的现实问题,并提出对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
最后,哲学的自觉更表现为对辩证法的自觉运用,表现为对“绝对真理”的放弃和对现实实践活动的最终关注。
从文化的自觉到哲学的自觉,这体现了我们对自身文化的更深层理解,是我们对自身文化的负责态度。从更广泛的当今世界文化的视野看,能够做到哲学自觉,才会使我们的文化自觉变成具有普遍意义的行动,才会使我们自身的文化特征得到广泛的认同和理解。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院长 江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