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避税可能人财两空

    4月2日下午，位于上海市七莘路750号的闵行区民政局婚姻登记中心，一对30岁左右的男女从二楼的离婚登记处走下来，女子将两本离婚证都交给了男子，小声说了句，“你先拿着吧”，随后两人结伴离开。

    “你也不能说人家是假离婚，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来离婚的不像离婚的”，婚姻登记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说。

    3月1日，国务院发布《关于继续做好房地产市场调控工作通知》（即“国五条”细则），明确规定，对出售自有住房按规定征收的个人所得税，严格按转让所得20%计征，并要求各地在3月31日之前公布细则。

    3月30日，上海版“国五条”细则出台，实施意见中明确“继续严格实施差别化住房信贷政策”，其中规定“严格执行第二套住房信贷政策，重点强化对异地、外籍、离异、低龄人群等借款人的贷款资格审查”。

    除了继续执行“限贷”政策外，文件还进一步要求“严格执行国家和本市的住房限购措施。相关部门要加快研究建立购房人及其家庭成员在本市拥有住房情况、购房人纳税或社会保险缴纳情况、购房人婚姻状况信息交互共享，完善住房限购措施的操作流程。”

    在等待地方细则落地的近一个月里，沪上掀起了一股“离婚潮”。以中国青年报记者走访的杨浦区婚姻登记中心为例，今年3月离婚夫妇的数量与去年同期相比，增加了近200%。登记中心主任向记者透露：“3月离婚夫妇的对数与去年同期之比大约为3：1。而这也不是我们单独一个区这样，其他区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离婚成了成本最低的方法

    “房事不要再提，政策已多风雨，纵然现在买不起，“国五条”后更买不起，真的要离了再娶，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家庭信息。”这是最近网上流传的一段改编的歌词。

    “太不正常了！3月前平时每天只有15对，上周每天都有20几对。”杨浦区婚姻登记中心办理离婚业务的工作人员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周六一般是最忙碌的，3月前每个周六最多就30对了，而‘国五条’出来的第一个周六，竟然有60对夫妻来。”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上海市的其他区县婚姻登记中心，闵行区民政局婚姻登记中心有关负责人说，此前离婚的每天只有几对，高峰时也就20多对，但“国五条”出台后，平均每天离婚的基本维持在30多对。3月4日，也就是“国五条”出台后的首个工作日，达到最高峰的43对，3月8日也有42对，这个婚姻登记中心甚至还一度摆出了一块“楼市有风险，离婚需谨慎”的警示牌，警示牌上绘制了两幅插图，图中一对夫妻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正准备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办离婚，两人手中还拿着贷款申请和首套房证明，办完离婚就准备去买房。

    浦东新区婚姻登记处平时每天办理的离婚案例大概20～30例，近日前来离婚的人数激增，出现排队离婚的情况，每天能达到90多例。为此，登记处只得采取限号措施，每天放号60个。在嘉定区婚姻登记中心，一名工作人员也证实，“国五条”出台后，离婚率出现异常增长，一般日均离婚大概4～5对，现在每日离婚的大致在11～14对。在奉贤区婚姻登记中心，3月5日甚至有34对夫妻办理离婚，比平时多出两倍。在普陀区婚姻登记中心，最高峰的一天甚至有近80对夫妻办理离婚，极为反常。

    上海市民政局婚姻处也证实，“国五条”后的几个工作日，沪上多个区县离婚数量比平时增加2～3倍，最高的达到4～5倍。

    闵行区民政局婚姻科科长胡爱民在接受《新闻晨报》记者采访时透露，个别夫妇办理协议离婚竟然是在房产中介陪同下来的。

    除了离婚率异常增高外，开具单身证明的数量也持续上升。在3月4日当天，闵行区婚姻登记中心共为182人开具了510张单身证明。据统计，3月4日至9日，该中心共办理无婚姻登记记录证明775人次，出具无婚姻登记记录证明2050份；受理离婚登记205对，办结离婚187对。与去年同时期相比均明显上升。

    “假戏真做”导致“人财两空”

    中国社工协会婚姻家庭工作委员“家和工程”上海工作基地副总干事、中国婚姻家庭咨询服务研究中心副主任明丽最近一个月很忙，自3月上旬以来，上门和电话咨询离婚买房的案例已有上千例，其中不乏“假戏真做”的情况。

    前不久，26岁的李小姐不顾上海工作基地社工的劝说，执意和丈夫离了婚，房屋归丈夫所有。3天后李小姐发现丈夫其实早已有了外遇，只是以买二套房骗她真离婚。李小姐后悔莫及，又哭哭啼啼地找回工作基地，希望他们能帮忙劝说丈夫，挽救这段婚姻。明丽表示，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也很无奈，因为一旦办理了离婚手续，房产过了户，就具备法律效力。

    一些人到上海工作基地咨询，说明本身对这个办法心存疑虑，也有人经过社工反复耐心地劝说，打消了离婚的念头。50多岁的赵女士想买第三套房，而相关政策规定，严禁发放第三套及以上购房贷款。赵女士的丈夫在网上看到有通过“假离婚”避税的案例，因此就劝赵女士，先离婚，把两套房产过户到丈夫名下，购房以后再复婚。赵女士前思后想，拿不定主意，就前来上海工作基地咨询。明丽给她出了个主意，要求丈夫，如果离婚就把房子过户到赵女士名下。赵女士的丈夫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是一家之主，怎么能把房子给她。”可见，赵女士的丈夫也担心“弄假成真”。

    “除了挂出警示公告牌，律师也对阻止盲目离婚起到了积极作用”，为了帮助市民了解相关法律知识，闵行区婚姻登记中心与相关律师事务所合作，每天安排两个律师在婚姻登记中心值班，提供诸如财产分割等相关法律知识。“3月4日那天本来有51对来办理离婚的，经过劝说后有8对放弃了离婚。”闵行区婚姻登记中心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其中就劝合了一对因为对“国五条”困惑萌生离婚想法的夫妻。

    明丽表示，前来咨询离婚买房的80%都是女性，而尝到苦果的也多是女性。在婚姻关系中，女性通常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对此，明丽建议，在夫妻双方关系良好的情况下，不要去想这些歪门邪道。一旦出现问题，强势的一方翻脸不认人了，那一定是弱势的一方追悔莫及。而且“假离婚”之后出现的问题更多。有的男性自身很优秀，回归单身行列，能不能抵挡身边的诱惑就很成问题，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在婚姻关系本身已经很脆弱的今天，希望已婚人士严肃对待婚姻问题，不要让婚姻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闵行区法制宣传教育领导小组办公室也通过官方微博提醒：最近楼市异常火爆，为规避政策，假离婚购房现象屡见不鲜。但夫妻一旦离婚，所有财产将进行分割，购房后产权也是在一人名下，如果“假戏真做”后果就不言而喻了。

    专业人士：不应苛责离婚避税

    知名财经评论家、财经专栏作家叶檀在接受《长江商报》采访时称，“以离婚规避限购，证明很多人把经济利益暂时置于家庭亲情之上，以更加短期的手段应对，包括离婚与复婚，分拆家庭。只要房地产继续作为家庭的支柱财产，那么，就会有人寻找各种方式规避重税。这也说明房地产市场需要稳定的政策，而不是朝令夕改。”

    而针对有专业人士认定“假离婚式避税涉嫌逃税罪，而且法律风险很大。”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律师张黔林在接受中国青年报采访时表示，所谓“假离婚”并不具有违法性，不能仅仅以动机衡量行为的合法与否，而要看这种行为在法律上是不是被禁止，部分夫妻采用离婚形式来避税的行为很难说违法。

    不过他也指出“假离婚”存在一定风险，首先是道德层面，一旦夫妻双方签下离婚协议书，他们就恢复了自由身，不少家庭破裂弄假成真，演变为“真离婚”；其次复婚后将来如再离婚会发生财产纠纷。“假离婚”后，为规避房产“限购”措施，所有房产将过户给其中一方，另一方购买新房。双方如若复婚，根据婚姻法规定，这些财产已变成个人婚前财产，将来即使再离婚，也不能分割这笔财产，会造成人财两空的局面。

    上海汇业律师事务所的吴冬律师则表示，虽然通过“假离婚”可以达到避税目的，但也存在一定的风险，有可能“假戏真做”，导致没房的一方人财两空。

    对于离婚前签署的所谓“忠诚协议”，吴冬表示在法律层面上，婚姻关系和财产关系要区分来看。如果协议约定“离婚后要复婚”，另外一方不肯复婚了，因为结婚要遵从自愿原则，法律也不可能强制要求复婚。如果协议“虽然离婚时财产归到一方名下了，但是财产归双方共有”，那么就算不复婚，财产还是双方共有的。

    网上有人热议假离婚购房涉嫌逃税罪。对此，北京岳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杨晓林认为，逃税罪是指纳税人采取欺骗、隐瞒手段进行虚假纳税申报或者不申报，逃避缴纳税款数额较大的行为。该罪的前提是对已经产生的税费，拒不申报或虚假申报，而假离婚避税，是规避了可能产生的税。因此，该行为不构成逃税罪。

    杨晓林指出，沪版“国五条”细则中提到“加快研究建立购房人婚姻状况信息交互共享”，并“重点强化对离异人群等借款人的贷款资格审查”，在这些规定下，婚姻状况成为影响购房资格、贷款发放的重要因素，这样频繁离婚、复婚的信息额外增加购房人诚信度下降，容易引发投机性购房的怀疑。一旦实现婚姻状况信息交互共享，不仅会影响其通过购房资格审查、贷款审查，甚至会影响其通过商业贷款、出国签证等以诚信为重要评价标准的审查。虽然法律保障婚姻自由，但将这一自由作为逃避税负的手段，最终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后续损失。

    本报上海4月2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