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领帐篷,张甫军排了一下午队,最后还是失望而归。帐篷不够发,他只有明天再试试。
4月22日晚上,他只有凑合着在邻居大卡车的车厢里过夜。无聊而黑暗的前半夜,邻居们聚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
现在的住处不是长久之计。塑料布搭的帐篷随时可能被大风掀翻,也可能被大雨淋垮。更可怕的是,帐篷就在他家旁边的山脚下,余震有可能震落山上的石头。
“今天是地震后第几天了?”张甫军挠着后脑勺问中国青年报记者。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他用抱歉的语气说,感觉第一天、第二天挺不真实的,“怎么会突然间就无家可归呢?”
事实上,地震发生的那一刻,他感觉像是做梦。当时,他还在床上睡觉,为了确认是做梦还是现实,他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感觉到疼后,他才作出逃命的决定。
他和妻子、父母和弟弟都平安无事,不过,舅舅和表妹被倒塌的墙体压在下面。震后20分钟,舅舅被挖出来,全身多处骨折,头部、腰部、腿脚伤情严重。表妹被压得更深,一个小时后才被救出来,所幸的是仅有一点皮外伤。
舅舅在第二天被送到外面抢救。至于送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也联系不上,到现在也毫无音讯。那一天,焦急的舅妈几乎要昏过去。
那真是令人绝望的一天。张甫军记得,送舅舅去医院时,现场哭声一片,到处是鲜红的血迹。为了照顾舅舅,他整整一天没吃东西。
许多人陆续出现头痛、失眠的症状。成都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的医生判断,那是“地震应激反应综合征”,属于心理问题。医生尝试通过耐心倾听,并让人们讲出一些心里话的方式,提供一种宣泄的渠道。
4月22日,也就是震后第三天,灵关镇的气氛有点不一样了。当天,中国青年报记者随四川省消防总队绵阳支队的战士在震区巡逻,发现人们不再慌乱,大家尝试着进入危房抢救物资。被子、床垫、脸盆、衣架,大米、油盐、腊肉、香肠,还有四川人爱吃的“串串香”,陆续被搬到临时安置点。
临近中午时分,中国青年报记者在张甫军家门前遇到了他和弟弟张甫杰、表弟罗余凯,他们刚刚从家里抢出一些衣物,准备拉到位于灵关中学操场的安置点。
罗余凯是张甫军舅舅的儿子。但这个8岁小男孩似乎还没明白灾难和父亲伤情的严重性,他若无其事地跟同伴玩耍,下午还当了回小志愿者,帮医疗队发放宣传单。
张甫军也淡定了许多,他在指挥部报名当志愿者,接受调遣。到现在,他已经参加了转移伤员、打扫卫生的志愿服务。他感觉,从今天起,生活“进入现实”了,因为大家有心思为自己的温饱问题着想了。
他说,我们应该更加积极地自救,少给政府添麻烦,早点从悲伤中走出来。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随消防部队巡逻时,不时有老乡招呼战士喝点热水,“天天喝冷水不得行”,老人则叮嘱年轻的战士注意安全,“你们还年轻,也有自己的父母”。一位中年女人从商店赊了200个鸡蛋,煮熟后分发给消防战士。战士们谢绝,双方在大街上推推让让。
成都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的医生深入山村救治伤员,一名小学教师说,“看来我们没有被遗忘”。这句话让医生们感到温暖。
6岁的罗雨消手里抓着一包香烟,那是爸爸给他的,老爸叮嘱他:把香烟分给那些辛苦的解放军叔叔。这个小男孩在地震发生时吓得尿了裤子,可是今天,他已经恢复了调皮的本性,在安置点附近玩耍的时候,他抹着鼻涕哈哈大笑。
第三天,确实是转折性的一天。在前线指挥救援的公安部消防局战训处处长魏捍东说,如果说大多数的地震救援时间是“黄金72小时”,那么此次地震救援用“白金24小时”更准确。由于消防部队快速反应,很多救援在第一天就完成了。因此,进入第三天,消防部队的任务也转向了协助群众抢救物资和临时安置。
在集中安置点,四川省消防总队的官兵指导志愿者和工程人员做好防火安全。在附近的一块空地上,解放军战士已开着工程车辆平整土地,准备搭建板房。
张甫军计划明天再去排队领帐篷,但他不确定明天能有多少物资运进来,他相信应该会很快。最让他发愁的是:这讨厌的余震何时才能结束。
本报四川宝兴4月22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