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烟的人时时面临诱惑,不吸烟的人处处忍受烟雾,寻求刺激的年轻人则时刻准备接过人生的第一支烟。与此同时,很多戒烟者挣扎于复吸的泥淖。控烟为何如此艰难?除个人生理和意志因素之外,还有什么原因在起作用?
尽管公然的烟草广告已被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和我国《广告法》明令禁止,但是在我们这里,善变的烟草公司还是借助各种文化包装,潜移默化地影响年轻人。
美国心理协会2011年的一份分析报告显示,媒体对冒险行为的煽动与受众实施这类行为之间存在高达40%的相关性。各类香烟广告以及渗透在文学、影视作品中的软广告,对吸烟者和初试香烟的年轻人有着明显的驱动作用,而在香烟广告被叫停之时,具名赞助各类活动又成为了烟草宣传的新途径。
易受暗示、追求认同的年轻人既是烟草市场最具潜力的客户,又是各类烟草宣传最敏感的受众。安纳博格公共政策中心和美国政治与社会科学学会出版的《吸烟:风险、观念与政策》一书中披露,14岁至29岁的年轻人比30岁以上的人群更容易回想起烟草广告的内容。
美国洛杉矶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精神病学教授艾迪斯·伦敦则在其发表于《神经心理药物学》期刊的研究中指出,青少年时期是形成吸烟恶习的关键阶段,八成的吸烟者在18岁左右开始依赖尼古丁,但在此阶段不吸烟的人往往能终生远离烟草。然而,香烟广告赋予吸烟的种种积极联想降低了控烟教育灌输给年轻人的风险意识。
“吸烟有害健康”——烟盒上这行轻描淡写的文字令不少人啼笑皆非:让烟企劝诫消费者远离烟草,这提醒恐怕不大真诚。况且,“有害健康”是个空泛的概念,很容易被现实的感官诱惑淹没。而衰老的容颜、熏黄的牙齿和各种肺部疾病,往往在吸烟多年后才呈现出来。
正如著名社会心理学家戴维·迈尔斯在其经典著作《社会心理学》中所阐释的那样,形象化的宣传更能够扣动恐惧感的扳机。直观的图象往往能唤起强烈的情绪体验,而大面积色彩鲜明的恐怖图案将给人们造成扑面而来的冲击。心理学家达斯和鲁伊特等人则发现,恐惧感的唤醒可以大大增强人们对疾病防控的关注。正因如此,世界卫生组织规定,各缔约国的烟草公司应在烟盒表面30%至50%的面积上覆盖因吸烟致病的种种病理图片,敦促吸烟者悬崖勒马。
烟瘾的惯性在不同年龄的人群中有着不同的成因,一门心思的风险说教,告诉人们一旦成瘾终身难戒,这样的干预方式往往在现实面前变得很无力。对于人到中年、健康意识萌发的吸烟者来说,“吸烟等于慢性自杀”这样的恐吓或许能让他们伸向烟盒的手慢上半拍。但对于自信有大把青春可以燃烧的年轻人,吸烟只是达到某种刺激体验和认同感的桥梁。传统干预方法强调健康危害,却疏于解构吸烟的符号意义,往往无法戳中他们的痛点。只有更具针对性的干预思路,才能抗衡烟草公司的处心积虑。
况且,即使对于中年人来说,在恐惧感上做文章也并不总是奏效。心理学家阿伦森发现,当恐惧心理与某种令人愉快的行为有关时,人们通常不会戒断行为,而是否认存在风险的事实。这种逃避式的否认,产生于恐惧面前的无力感——人们不知道该如何避免这种危险。预防艾滋病的宣传倒是在这方面为我们提供了有效的范例:在发出威胁的同时,总是提醒人们可以通过节制欲望、使用安全套和保持单一性伴侣来预防感染——只有在提示风险的同时提供化解的方法,风险告知本身才具有意义。
每个吸烟者在第一次拿起香烟时都没有充分料想到这一行为的后果。据美国俄勒冈大学心理学教授保罗·斯洛维克透露,大部分吸烟者终身走在戒烟的路上,他们中有85%以上的成年人和80%以上的青少年表示,如果有机会可以重来,自己绝不会沾染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