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6月7日,被誉为“高考状元县”的甘肃会宁。现在是高考时间。
早上8点,会宁二中校门外,早已人声鼎沸。被装扮一新的校门,此刻更像是人生马拉松赛的终点。门楣上挂着两副对联。其中一副曰:“少年有梦怀高远,青春无悔竞风流”。红色警戒线外,家长们目送考生逐一安检,步入考场。
这个有50多万人口的西部县城,每年6月人们的发条都会被调紧一次。今年又有逾万名考生高考。宾馆里服务员们抓紧时间打扫兄弟县监考教师的客房。交警们在各个考点周边路段,拉起警戒线,禁止车辆通行。连网吧都接到通知,高考期间,停止营业。
全县条件较好的三家宾馆早早被教育局“征用”。用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的话说,“这几天,连县领导的客人都没办法安排(住宿)。”即便是不具备上网条件的小招待所,也被高考家庭提前预定。一家名为“状元”的招待所,平时每天120元上下的单间,高考前涨至一天200元。
会宁人对眼前的一切并不陌生。“每年这时候都这样。”一位宾馆的女服务员头也不抬地说。
有关高考的信息在县城随处可见。学校周边的电线杆上粘贴着“安静高考房”出租的消息。有酒楼推出58元的高考营养套餐。有运营商打出“祝莘莘学子金榜题名”的横幅,同时提醒可以短信查询高考成绩。各类印刷精美的职业院校招生简章贴满了考场附近的街道。就在家长们等待的时候,来了几拨传单散发者。不过,这些宣传页旋即被垫在屁股下。
二
高考时间,桃花山的香火迎来了一年之中最旺盛的时光。6月6日,高考前一天,上山烧香祈福的高考家庭络绎不绝。72岁的陈玉梅念佛,在当地被叫做“善婆婆”。每有考生烧完香,她照例要赐给每人一个红布条,并亲自系在脖子上,口中还念念有词:“老人家,要保佑娃娃考上呢。”她已经忙了好几天,常到凌晨才得休息。她说,一天“来了上千人”。
近年来,有关会宁教育的报道多见“赌注”、“悲情”等字眼。家庭承载的压力可想而知。
出生于1993年的刘彦刚并不相信桃花山上那一套祈福保佑的说法。高考前一天的下午,这位会宁一中的理科生没有复习,而是看完考场后打起了篮球。
刘彦刚将高中三年的努力描述为“一个人的奋斗”。他的父亲常年在内蒙古的建筑工地打工,母亲则在老家王庙的乡下种地。只有71岁的奶奶每天为他做饭。即使高考临近,父母也未能陪在刘彦刚的身边。
从刘彦刚居住的低矮小屋往外看,太阳西斜,整个岘台坪即将在余晖中暗淡下去。这个硬生生从黄土坡上开垦出来的村落,因为毗邻以高升学率闻名的会宁一中,而成为高考学子和陪读家庭的乐土。
站在岘台坪上,举目望去,一中校园和远处县城的楼房清晰可见。事实上,这里并非行政意义上的村落,不通邮,也没有门牌号。岘台坪脚下,在原先县砖厂地址上盖起来一排排房屋,密若蜂巢。居住于此的,十有八九为陪读家庭,他们在这里打发着艰辛的日子,升腾着改变家庭命运的梦想。
三
高考时间,生活如常。高考前一天,考生王小国并没有因为高考的到来而改变自己的食谱。在县城一家有名的杂粮面馆里,王小国要了一碗白疙瘩,另一桌两个考生的晚餐是浆水面。
陪读母亲张兰芳特意为儿子炖了一条鱼。尽管她连鱼的名字也叫不上来,只知道鱼“胖胖”的。剩下的鱼汤她没舍得喝,留作儿子牛向龙高考第一天的早餐。
在高考的前两天,北方民族大学新闻专业的大一学生刘倩回到了家乡会宁,陪妹妹高考。父母都在重庆打工,小妹令她放心不下。如今,刘倩的普通话里已经难觅会宁方言的痕迹。
早晨9点,考试开始,整个会宁二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在刘倩站立的地方,分明能听到会宁学子生命拔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