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法斯特百般滋味

    到达北爱尔兰的第二天，我们游览了首府贝尔法斯特（Belfast），一个充满了爱恨情仇的地方。

    汽车停在靠近贝尔法斯特市政厅的地方。这个市政厅是在20世纪初建成的折衷主义建筑，就像格拉斯哥市政厅一样，堆砌了维多利亚时期公共建筑所能想到的几乎一切设计。而其中最有特色的则是那个形似美国国会大厦的巨大穹顶，这绿色的穹顶在临近市政厅的各条街巷均可抬头望见，已俨然成为贝尔法斯特的城市标志之一。

    但是，来到贝尔法斯特最应该去看的不是市政厅，而是尚基尔大街（Shankill Road），那是贝尔法斯特一切苦难、泪水、仇恨的所在，今天也仍然充满了荒芜和诡秘。

    在北爱尔兰，主要存在着两种宗教信仰，一种是新教，另一种是天主教。在亨利八世（1491年～1547年）时期，罗马教廷反对其与王后离婚迎娶新欢，亨利八世因而进行了宗教改革，把新教奉为英国的国教。而爱尔兰很多信仰天主教的教徒不愿改变信仰，由此便埋下了日后冲突的种子。

    在1969年到1998年期间，是北爱两派冲突最为激烈的时期，被称为The Troubles时代。爱尔兰共和军（IRA）是天主教徒的武装力量，阿尔斯特志愿军（UVF）则是新教徒的武装，两派之间的冲突、暗杀、恐怖袭击不断。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1998年北爱和平协议——《贝尔法斯特协议》签署才告结束。尚基尔大街是贝尔法斯特新教区和天主教区分界的地方，也是在The Troubles时代，爆炸、谋杀、流血冲突发生最为频密的地方。

    车辆行驶尚基尔大街上，路边依旧可见那个疯狂时代留下的痕迹。在那些两三层高的房屋中间，偶尔会突然出现一块被栅栏围起的空地，或荒草丛生或瓦砾纵横，那就是当年被炸弹夷为平地的建筑废墟。同车的爱尔兰司机告诉我们，这条街上有的建筑是被炸之后就如此撂荒了，有的则是在被炸毁之后又重建了起来，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又被炸了，如此反复几次，房主才终于弃废墟于此。

    在这些空地、废墟周边建筑的山墙和其他小巷与尚基尔大街交叉路口建筑物的山墙上，有许多缤纷绚丽的涂鸦壁画，这是尚基尔大街一道独特的风景。这些壁画有的用笔细腻、写实，有的构图抽象、洒脱。其最具价值的不在技法，在内容。壁画有的是支持爱尔兰共和军和北爱尔兰独立的，有的是支持阿尔斯特志愿军和效忠英国的，有的画着在The Troubles年代死于英国监狱的共和军战士，有的悼念在炸弹袭击中遇难的平民，有的纪念曾经武力镇压爱尔兰起义的英格兰国王威廉三世，还有的画是“通缉”当时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声援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反对美国总统布什、支持切·格瓦拉的……

    北爱尔兰有大约2000幅这样的政治壁画，大多数都在贝尔法斯特。尚基尔大街又是其中重要的聚集地。这些涂鸦壁画已然成为一种政治波普（POP）艺术，一些绘画被精选出书，成为贝尔法斯特的旅游纪念品。

    目前，在北爱尔兰的人口中，有45%是天主教徒，55%是新教徒，虽然当年的暴力时代已不复存在，但分歧和争论却依然延续着。我们的爱尔兰司机是新教徒，行驶在尚基尔大街上，他指着道路一侧的天主教区嘟囔着：“他们都是野蛮人。”据说在今天，如果是英格兰（而非北爱尔兰）牌照的汽车驶入尚基尔大街一侧的天主教区，仍然还有玻璃被砸甚至是司机被打的危险。  

    游走在有这样沉重历史的街道，心情也如空中的细雨般惆怅。还是忘却异国的沉闷，做一个潇洒的过客吧，于是我们到王冠酒吧（Crown Liquor Saloon）小酌一杯。

    王冠酒吧建于1885年，建筑装修富丽堂皇，尽显维多利亚时代的繁荣奢华。那深色古朴的红木，带着彩绘的锦缎壁纸，繁琐的马赛克拼画，雕磨细腻、纹路考究的大理石，镶嵌着金边的吊顶和踢脚细部，这一切都笼罩在暖暖的黄晕灯光之中。位于一层的座位，都用一人来高的木质隔断包围着，隔断上配有精美的木雕，还镶嵌着做工精细的彩色刻花玻璃，这更平添了王冠酒吧神秘的沙龙气质。那迎面而来的气息和食客们的眼神，宛如进入了梵高色彩斑澜、光影诡异的画作当中。

    爱尔兰最著名的啤酒当属吉尼斯（Guinness）了，那黑黑的啤酒上面是一层像塑料般细腻的白色泡沫，好的吉尼斯黑啤，即使是喝到最后，那白色的泡沫依然会覆盖在黑色的啤酒上面，以保持其独特的味道和稳定的温度。吉尼斯黑啤味道微苦，如果是初次品尝，甚至会感到有股淡淡的中药香。这种啤酒名声在外，世界各地都可以买到，但还有一些本地啤酒则是在爱尔兰之外无法品尝的，比如颜色是淡黄色的HARP，那特有的甘甜和清香是爱尔兰水土独特的滋味，离开了这个岛，便无法获得了。

    爱尔兰的水好，不仅酿出了好的啤酒，更酿制出了上好的威士忌。位于北爱的老布什米尔酿酒厂（Old Bushmills Distillery），据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威士忌酒厂。在爱尔兰，威士忌总是不可或缺的，即使喝咖啡时也会加上。在阴雨霏霏的日子，要上一杯加了威士忌的爱尔兰咖啡，品尝着上面厚厚奶油的甜香、细腻，和着咖啡的苦涩、浓郁，还有威士忌的纯正、浓烈，天气的寒冷、旅客的疲乏、历史的悲怆、心灵的迷茫……一切便都在舌间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