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惠的幼儿教育离工薪阶层有多远

    戏剧性的开幕式表演 1200人的等待与宽容

    7月11日～13日，世界学前教育组织第65届国际学术研讨会在上海浦东召开。来自57个国家和地区的1200多位学前教育负责人、学前教育知名专家学者共聚一堂。

    在世界学前教育组织首次在中国举办的学术交流国际会议开幕式上，几位上海徐汇幼儿园的小朋友为各国幼儿教育专家高歌《幸福的拍手歌》。

    不过，报幕的6岁女孩在用英文介绍自己团队的时候，却卡壳了。她前一天彩排的时候说得很流利，也很精彩。可在如此重大的场合下，她把所有的英文单词抛在了脑后。沉默，沉默，善意的掌声响起，音响师心疼这尴尬的女孩，跳过报幕环节，直接放前奏了。可倔强的女孩拼命地摇手，“我还没报完幕！”耐心的大人再次给她掌声。可是女孩大脑一片空白，她急哭了。1200多与会者等着她。一位女老师跑上台，蹲在身边安慰她，另一位老师也上来，轻轻地一遍遍告诉她后面的那几句英语台词。5分钟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哽咽着，女孩找到了昨晚的感觉，流利地将后面的介绍与祝福讲了出来，全场爆发出一阵阵喝彩。

    对于让孩子为成人表演节目，一直以来有许多批评，比如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表演不能有破绽；比如让幼童模仿成人，搔首弄姿博得观众大笑，而本次会议做出了表率。承办方华东师范大学请来幼儿园孩子打扮成老上海的小贩，用方言叫卖白兰花、卖报、卖爆米花，演绎上海文化，质朴、有趣。而《幸福的拍手歌》的前奏，却让展现了成人的风度与胸怀的参会人员感动与幸福。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陈学锋女士评价，每个大人都明白，这个孩子应该考虑到别人的情绪和感受，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平静接受这次失误。但她是孩子，如果我们不给她机会把这句台词说完，她今天所受的创伤要很长时间才能弥补。

    “这是一种进步，”中国学前教育研究会副理事长王化敏说，联合国儿童公约的核心就是尊重儿童、理解儿童、支持儿童！本次大会以行动传递了这种理念。6岁的小女孩应该会终身难忘1200位成人传递给她的战胜挫折的勇气。幼儿园园长们也会对此留下深刻印象，她们会因此感慨与思考，并将这种理念带入今后的工作中。

    在不知不觉中，中国幼儿专家的努力已经有了回报，虽然杂音尚在阻力不小，但以人为本的幼儿教育理念正被越来越多的教师和家长逐渐接受。

    问题不少成就喜人 一系列重拳为中国幼儿教育赢得关注

    “体现世界幼儿教育最高水平的国际学术会议是第一次在中国大陆举行。”做了一辈子幼教研究的王化敏称没想到能有那么多人报名。她分析，中国幼儿园在上个世纪90年代被甩出经济发展快车，经过20年沉寂后，迎来了春天，巨大的投入与“国十条”的颁布、中国学前教育海外交往的增多，让国际顶尖幼儿专家敏锐地感到了中国幼儿教育的上升态势。

    教育部副部长刘利民透露，“十二五”期间，中国计划投入500亿元，重点支持中西部地区和东部困难地区发展农村学前教育。他说，未来10年将是中国学前教育加快发展，实现基本普及的关键时期。而2011年～2013年，中央财政已投入300多亿元，支持中西部地区建设农村幼儿园4万所，受益幼儿超过1300万。截至2012年年底，全国共有幼儿园18.13万所，在园幼儿3686万人。近3年园幼儿的增长量超过2000年～2009年10年增量总和的3倍。

    研讨会上，确保每个儿童都有平等的机会接受早期保育和教育，成为本次大会达成的一项共识。高质量的幼儿教育不仅对幼儿本身的发展裨益深远，而且能产生巨大的社会和经济利益。

    OMEP(世界学前教育组织)主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学前教育和可持续发展委员会主席英格里德·塞缪尔森教授以自己的研究证实，促进儿童早期教育的发展以及让所有的孩子都有权利进入高质量幼儿园，已成为政治家、家长、教师、媒体及其他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共同奋斗目标。与开办小学一样，发展儿童早期教育对一个国家意义重大。

    “打破代际贫困，幼儿教育是有效方式。”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驻华代表麦吉莲女士指出，不仅要让贫困人群享受，更要向极贫家庭倾斜。对于这些家庭，各种机会资源匮乏是叠加在一起的，从最基础的教育入手，可弥补他们的差距，提升他们的脱贫能力。

    经合组织（OECD）早期保教联合会主席托夫·莫格斯泰德·斯琳德以她对挪威、加拿大魁北克等地的早期教育和保育工作的跟踪研究成果，证实了这些专家的说法。各国政府投资早期教育和保育可以促进女性就业、减少社会不平等，从而对社会和经济产生巨大的回报。

    中国的各级政府也认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上海市副市长翁铁慧在致辞中谈到，学前教育具有高投入产出比，有专家测算，学前教育每投入1元，可带来17元的人力资本产出，因此值得政府增加投入。

    普惠性幼儿教育离我们有多远

    但不可否认，上海在幼儿教育的普惠性方面走在全国的前面，儿童入园率达98%，而中国还有大量的城市、乡村的孩子享受不到公共教育资源，贵州、宁夏的儿童入园率为44%，甘肃还不及36%。

    越是在大发展的时期，越是矛盾丛生、鱼龙混杂。一些城市办起了功利的豪华园，三岁学马术、四岁教高尔夫，统一穿进口服装等乱象出现。在很多中低收入者尚未享受到平价幼儿园的时候，贵族园、精英园已经遍地开花。曾有北京家长向记者反映，养孩子的成本从幼儿园起就让人吃不消。这位陈姓家长孩子3岁，离家方圆四公里有两家公立园，根本排不上队。三家私立园，有两家3000多元一个月，一家私立园4000元，另一家双语幼儿园9000元一个月。大家都希望分享政府普惠的幼儿教育，却不得不一年起码拿出4万元左右的收入交给幼儿园，相当于自己大半年的工资。陈女士说，媒体总报道幼儿园又增加了多少多少，可我们这些工薪阶层根本进不去，倒是大款大官能进价廉质优的公立幼儿园。

    对此，会议主题演讲的发言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冯晓霞并不讳言中国目前入园难入园贵的问题。

    “提供更多让中低收入家庭的幼儿能够进得去、上得起，而且有基本质量保障的普惠性幼儿园，是幼教新政的核心。”这位幼儿教育界的权威人士在回顾历史时说，当年的单位园、企业园价格低廉、孩子接送方便，大大减少了员工的后顾之忧，极具中国特色。而目前，家长要承担所有的保育费用。那些质优价低的公立园的服务对象，反而成了社会经济地位优越的家庭。

    在整个幼儿教育私立化、市场化的背景下，一些幼儿园要么压缩必要的经费开支，要么投家长所好，个别园甚至制造了违反幼儿身心发展规律的、像神童方案这样的噱头来吸引家长，引入小学化教育，抬高价格。

    “为了经济发展的大局，被体制改革列车甩出的恰恰是中低收入家庭。”冯晓霞痛心地说。

    中央政府投资幼儿教育500亿元，带动地方政府1000多亿元的资金到底怎么用？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改革螺旋式向前推进，现在到了要兼顾公平的时候了。因此“国十条”指出，幼教新政必须坚持公益性和普惠性，努力构建覆盖城乡、布局合理的学前教育公共服务体系。

    王化敏从另一方面对教育公平做了解读：她一直在贵州、陕西等农村做实地的幼儿实验。老师们将玉米杆、竹竿、泥土做成立体教具，让孩子们拼接。“这比昂贵的乐高玩具更能开发儿童的智力和数学潜力”，王化敏抛出了惊人结论。她说目前在美国、欧洲等发达地区，非常强调教具的本土化。这些无污染纯天然的材料，只要老师运用得当，能很大程度地开启孩子们的想象空间、数学思维，提升他们的逻辑能力与动手能力。

    “方法正确的幼儿教育，比进豪华幼儿园背单词学钢琴，更能帮助孩子为升入更高学府做充分准备。”王化敏说。

    这次大会，标志着中国幼儿教育的国际化水平又提升了一步，也给中国幼儿教师带来了更多的思想与方法。

    会议之后，学前教育界的国际交流会更加深入和广泛，大量普惠式的政府支持的幼儿教育理念与策略和贵族式、精英式的幼儿教育思潮势必更多进入中国。中国幼儿教育如何取舍、中国家长如何选择？我们将拭目以待。

    本报上海7月12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