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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7月15日 星期一
中青在线

学者看法

避免误判自身和误读世界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王振中 《 中国青年报 》( 2013年07月15日   02 版)

    认清所处历史阶段,杜绝妄自尊大,目的是增强忧患意识,使我们始终保持清醒头脑;详细研判世界案例,正确制定有效方略,目的是激发创新意识,使我们始终保持奋发有为的精神状态。

    认清所处历史阶段

    杜绝妄自尊大

    自中共十八大之后,加大改革开放力度的呼声越来越高,民众诉求也越来越多。但是经济社会发展中存在的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问题依然突出,已经凸显出今后改革开放的任务艰巨。尤其是金融资本幽灵般的游荡之处,不仅急速地改变着经济的布局,而且深刻地改变着人们的灵魂。我们看到,一方面,国人要求加大改革开放力度的共识在提高;另一方面,人为制约科学发展的体制机制障碍依然大量存在。

    今后要加大改革开放力度,不仅取决于利益集团之间的博弈,而且也取决于国人思想解放的程度。如果说,过去30多年所取得的成就归功于思想的解放,那么今后的发展也离不开这一条。目前中国经济总量已经位居世界第二,不少人产生了改革已经完成的想法。显然,面对变化极快的形势,如果误判了自身,就会盛气凌人,妄自尊大,有意无意地会成为改革开放的阻力;如果误读了世界,就会无所适从,或快或慢地丧失改革开放的道路自信。

    在中国经济经过了30多年的快速增长后,世界上流传着两个词。一个是由美国经济学家弗雷德·伯格斯滕提出来的G2一词,表示由中、美两国组成的集团来代替旧有的G8(八国集团),以解决世界经济问题;另一个是美国经济史学教授尼尔·弗格森和柏林自由大学石里克教授共同创造出的Chimerica (中美国)一词,以强调中美已走入共生时代。上述由老外创造的这两个词的扩散,使一些国人在增添了自豪感的同时,也滋长了过于乐观、妄自尊大的心态,似乎中国经济在不长的时间内就可以超越美国。国内外各种机构都争先恐后地预测中国经济总量领先世界的时间表。但是我们心里要清楚,即使这些预测都一一成立,只要领先的经济总量被庞大的人口分母一除,我们仍然与美国有着巨大的差距。例如,2010年我国经济总量虽居世界第二,而人均收入水平是4270美元,还不到美国47304美元的十分之一,在世界排名仅第121位。在如此大的差距面前,免谈世界领先为上策。

    1987年中共十三大曾作出了我国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判断,1992年中共十四大又强调这是一个至少上百年的很长的历史阶段。现在离十四大仅仅过去了21年,难道我们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历史阶段?习总书记上任后曾明确告诫全党: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当代中国的最大国情、最大实际,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牢牢把握这个最大国情,推进任何方面的改革发展都要牢牢立足这个最大实际。不仅在经济建设中要始终立足初级阶段,而且在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中也要始终牢记初级阶段;不仅在经济总量低时要立足初级阶段,而且在经济总量提高后仍然要牢记初级阶段;不仅在谋划长远发展时要立足初级阶段,而且在日常工作中也要牢记初级阶段。

    以我所见,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们只能是逐步缩小与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如果误判了自己,就会走入迷途。例如,近年来,国人热衷于标榜的中国经济增长一花独秀,就是典型的自身误判。因为从世界范围看,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从来就不是一花独秀,也就是说,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从来就不是最高的。中国经济增长的特点是波动浮动小,呈现的是稳定增长态势。还例如,有人婉转地渲染中国经济再保持20年8%左右的速度就可成为世界第一的说法,就十分片面。因为,当一个经济体使用落后的生产方式消耗大量的自然资源以提高其经济总量,但却由此透支了无数后代人的幸福,这种经济是缺乏正义的增长,而不是可持续发展。所谓可持续发展指的是这样一种格局: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而又不牺牲后代人的利益。我们做到了吗?

    详细研判世界案例

    正确制定有效方略

    自去年以来,对“中等收入陷阱”问题的争论在我国逐渐升温,开出的药方也是五花八门。值得注意的是,在此问题的研究方面存在一些误读之处。

    误读之一:盲目渲染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很少。世界银行2012年发表了《2030年的中国:建设现代、和谐有创造力的高收入社会》的研究报告。该报告认为,1960年的101个中等收入经济体,在2008年时只有13个达到高收入水平。事实并非如此。据统计,2009年按照人均国民总收入为12196美元或以上的标准,进入高收入经济体的除了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中的31个国家外,还有38个国家或地区也进入到了高收入经济体,其中包括:安道尔、安提瓜和巴布达、阿鲁巴、巴哈马、巴林、巴巴多斯、百慕大、文莱达鲁萨兰国、开曼群岛、海峡群岛、克罗地亚、塞浦路斯、赤道几内亚、爱沙尼亚、法罗群岛、法属波利尼西亚、格陵兰岛、关岛、中国香港、马恩岛、以色列、科威特、列支敦士登、中国澳门、马耳他、摩纳哥、荷属安的列斯、新喀里多尼亚、北马里亚纳群岛、阿曼、波多黎各、卡塔尔、圣马力诺、沙特阿拉伯、新加坡、斯洛文尼亚、特立尼达和多巴哥、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维尔京群岛。

    误读之二:随意断定城市化率达到70%就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在2009年城市化率超过70%的58个经济体里面,有两个现象应该引起我们注意。其中一个现象是:有15个经济体的城市化率并没有达到70%,但却进入了高收入经济体的行列,包括城市化率只有14%的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尤其是一些东欧转型国家的发展值得深思。例如,东欧转型国家的城市化率在1998~2009年的11年期间呈现3种格局:城市化率保持不变的有爱沙尼亚(69%)和斯洛伐克(57%),城市化率略微提高的有克罗地亚(由57%提到58%)、匈牙利(由64%提到68%),城市化率不升反降的有拉脱维亚(由69%降为68%)、波兰(由65%降为61%)、斯洛文尼亚(由50%降为48%)。另一个现象是:有18个经济体的城市化率虽然超过了70%,但并没有进入高收入经济体的行列:包括阿根廷、白俄罗斯、巴西、智利、哥伦比亚、古巴、多米尼加、加蓬、约旦、黎巴嫩、利比亚、墨西哥、巴拿马、秘鲁、俄罗斯、乌拉圭、委内瑞拉、西岸和加沙。显而易见,拉美国家居多,有11个。

    误读之三:主观臆想未来20年我国人均收入达到16000美元就能进入高收入经济体。世界银行的研究报告认为:在未来的20年,中国的人均收入将是今天水平的3倍多,达16000美元,如果中国能在2030年前跻身高收入行列,用市场价格计算也将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如果用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的GDP将超越美国)。经过计算可以得知,我国2010年人均收入是4270美元,如果要在2030年达到16000美元,则意味着,人均收入的年均增速不低于6.8%。联系到我国1979~2011年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速为8.8%,照此看来,似乎前景很乐观。但问题是,一个经济体是否跨越了中等收入陷阱,还取决于世界银行制定的高收入经济体的标准。可是,世界银行制定的高收入经济体的标准几乎一年一变。例如,1994年高收入经济体的标准是人均收入8956美元及以上,2011年为人均收入12475美元或以上,即17年期间高收入经济体标准的增速为年均2.2%。假设今后20年高收入经济体标准还以年均2.2%增速提高,则2030年高收入经济体的标准大约是18000美元左右。也就是说,即使按照世界银行报告的乐观估计,2030年我国人均收入达到16000美元,仍然进入不了高收入经济体的行列。

    通过分析对世界经济的3处误读,不仅可以重新审视我们的发展方略,而且也开阔了我们的视野。要记住,条条道路通罗马。能否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没有固定和现成的模式可以遵循,对国际智库的建议要审慎斟酌。

    综上所述,认清所处历史阶段,彻底杜绝妄自尊大,目的是增强忧患意识,使我们始终保持清醒头脑;详细研判世界案例,正确制定有效方略,目的是激发创新意识,使我们始终保持奋发有为的精神状态。从1949年至今,在探索的道路中,我们有过惨痛教训,也有众多的成功经验。尤其是通过改革开放,我们已经创造出许多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验。例如,我们通过举办乡镇企业而拉开了农村工业化的序幕,我们通过建立综合性的经济特区而冲破了僵化的计划体制,我们通过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而增强了国际影响力,等等。今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仍然需要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除此,没有别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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