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村里“烂摊子”的能人

    74岁的李国信老人先后7次跑到锦州，找电台、报社、电视台，不是上访，而是“求表扬”，不是表扬他本人，是表扬他眼中的好村官——辽宁锦州松山新区水手营子村村支书顾金利。

    “表扬材料”只有一页纸几百字，大意是：好几届村支书没有解决的修路问题，他解决了；村里欠村民60多万元欠了近20年，他还上了；他给大伙儿交了医疗保险，还让村里荒山变绿……

    8月中旬，平生第一次接受记者采访的顾金利表示，“我没干出啥成绩”，没想到李国信老人“真能把记者整来”。

    意外当选村主任

    8月16日，锦州刚刚下过毛毛细雨，记者赶往水手营子村。

    村口有条柏油路通往外界。“这条路以前俺们叫它‘水泥路’。雨天全是水，走路一脚泥，穿靴子都不好使，深的地方水能到膝盖，出租车都不愿意来。”住在村头的王中礼向记者介绍当年村里糟糕的交通。这条路全长6.5公里，贯穿整个村子。几年前，村里的路况太差，村民想进城卖农副产品，但车过不去。没办法，很多人都把地撂荒，外出打工。现在路修好了，能通车，村里的蔬菜水果就能卖出去了，一些外出打工的又回来了。

    路虽好，村部却很破败。年久失修的几间破平房，墙上被雨水冲刷褪色的公示栏上贴着残疾补贴名单。门厅顶棚破了个近两米宽的大洞，走廊里没有灯，潮湿泛着霉味儿。

    在李国信老人带领下，记者见到了顾金利本人。他身材魁梧结实，黑红脸膛，在村民眼中，这是个能人。

    1981年，生产队大集体还没解体，顾金利就开拖拉机，赚工分，搞副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他买了拖拉机，后来又买了台翻斗车搞运输，拉砂石料。大米两角钱一斤的时候，村民们大都舍不得买，顾金利已经成袋地往家里扛了。

    顾金利自由快意的小农生活一直干到2004年，“官运”突然来了。那年秋末的一天，在妹妹家帮忙照看小孩的母亲回来了，顾金利想让母亲在家多住几天。当时村里正在选举村主任，老妈逗他：“你不让我走，是想当村主任，让妈帮你拉票咋地？”

    顾金利就说：“妈你别走了，就帮我拉票吧。”没想到老妈把玩笑话当了真，跟村里人说：“我儿子也要参选村主任。你们要是看他好，就投他一票。”村民也把这事儿当了真。顾金利有能耐，大家都认可。另外，村民有村民的逻辑：“他不缺钱，所以不会贪。”

    顾金利自认为“逗乐儿”的话，结果变成了一件严肃的事情，没想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选上了村主任”。

    接手烂摊子，要干就真干

    当上村主任后，顾金利傻了眼：村里不但一分钱没有，还欠了村民60多万元的债务，已经拖欠了10多年，对于一个贫穷的小村庄来说，这可是一笔大钱。上世纪90年代，乡镇企业发展得如火如荼，当时松山乡也按耐不住，让水手营子村搞了个村办工厂，生产黄化酶。

    没钱咋办？贷款贷不来太多，只能以较高利息向手头有点活钱的村民借。后来，化工厂办起来了，但农民搞化工厂毕竟是外行，质量上不去，产品卖不出去。乡里包销路的承诺后来也成了泡影。这个失败的项目，留下连本带利60多万元的债务，连续好几届村委班子都还不上。顾金利当上村主任，等于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顾金利接手的第一笔公款，是乡里拨下来的2000元办公经费。2000元能干什么？顾金利想的是，先把那个闹心的漫水桥修上。人脉资源派上了用场，他让平时拉沙子的朋友出了6车砂石料，“没花钱”，先把路上的坑填上，再修桥。

    村民看了就说：顾金利新官上任，开始“烧火”了。

    第二件事就是催账。那时候村里把十几个大棚包给了十几户村民，承包时皆大欢喜，但到了收承包费的时候，一户都不肯交钱。这一拖欠就拖了6年，累积下来5万多元，好几届村委班子也没要来。

    顾金利通知承包户开大会：“不交承包费，属于单方面撕毁合同，村里有权收回大棚。限期一个星期内交清承包费，否则按合同办事，收回大棚。”最后，承包费全都收上来了，一分不差。

    村民开始竖起大拇指：顾金利雷厉风行，“有两把刷子！”

    公账上有点儿钱了，顾金利就琢磨修路的事儿。他找到开砂石厂的朋友佟老七，弄来免费的砂石垫路基，然后一遍一遍地往区交通局跑，争取资金。他又找当时扶贫结对的对口单位——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想办法。最后争取到了专项资金，把路修上了。当时村里没钱，一分钱礼都没送过，路修好后，出于纯粹的感激，顾金利给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送了一面锦旗。

    有点儿后悔当村干部

    修路这件事，村民交口称赞，但60万元的债务始终让顾金利和当年借钱的村民心里闹得慌。2008年，水手营子村附近要建污水处理厂，给了几百万元的占地补偿款，除了被占地村民每户得到应有补偿外，村集体正常提留20%，公账上有了130多万元的进项。这钱怎么用？顾金利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还债！”

    60多万元，连本带利，实打实地还清了。

    “顾书记讲究！这笔钱没私吞！”

    “村部破成那样了也没说花钱修整修整，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还钱！好人！”

    “这人不贪，当年选他真没选错！”

    还了钱的顾金利威望空前高涨，村委会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此时的顾金利已经从村主任成了村书记。但他从来不搞一言堂，“我只有动用2000元的权力，超过这个额度，花任何一笔钱都得经过村委开会研究，共同决定，还债也不例外。”

    还完债，还剩下70多万元，村委会决定，2012年到2013年，连续两年给2600名村民上医疗保险。按每人每年50元计算，就支出了26万元。提起这事儿，村里人又竖起了大拇指。

    李国信告诉记者，村里最佩服顾金利的是他一分钱没花就绿化了荒山。水手营子村东靠河，西靠山。山是秃山，一下大雨就水土流失，村民的果树经常被毁坏。治山种树买树苗，要花不少钱，可钱从哪儿来？人工费用怎么算？

    顾金利有办法，每年临近植树节，他就到跑锦州的大中小学去游说：“我们村有荒山，欢迎来植树，植树效果立竿见影。”结果，学生们还真带着铁锹和树苗来了，没几年，荒山变绿了。现在这座无名山郁郁葱葱，非常漂亮，但已经封山。顾金利有个长远打算，等树木再长几年，搞生态旅游，再开个采摘园，给村里增加收入。

    虽然是村支书，顾金利的家里与一般村民家没啥区别。提起支持丈夫当村主任和村支书，顾妻表示“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她想把自己男人拴在身边，不让他天天在外面跑车，没想到顾金利一当上干部，钱可比跑车那阵儿赚得少多了。

    “1年至少差10万，10年下来得少收入100万元。而且成天事儿一大堆，两口子打架都半夜找你评理。”顾金利承认自己有些失落，“快整抑郁了！”

    但看到水手营子村一点一点地改变，他还是感到欣慰，这是用多少钱也换不来的。现在，顾金利不但要把村里各条小路的路基修好，还准备在10月前，实现村里家家通上自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