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是否会退出《中导条约》

    1987年签署的《美苏关于消除两国中程和中短程导弹条约》（简称《中导条约》）生效已满25年。在此期间，美俄多次指责对方违反条约，俄罗斯更是宣称要退出条约。

    《中导条约》为永久性条约，是战后美苏裁军谈判史上第一个真正减少核武器数量并彻底取消一个核武器等级的条约，对国际关系的缓和产生了重大影响。

    如果《中导条约》被终止执行，原计划于2015年召开的《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总结和审查会议可能不会按期举行，因为国际社会在进一步削减战略核武器领域同样乏善可陈。

    即使出现这种情况，莫斯科也不会非常在意，因为核扩散和核恐怖主义威胁并未被列入俄罗斯国家安全最优先考虑的范畴。

    重启中程导弹主要为应对欧洲导弹防御系统

    近年来，俄罗斯试图研制、恢复生产和部署中程导弹，主要出于以下考虑。

    首先，欧亚大陆很多国家包括俄罗斯邻国大都拥有或正在研制中程和中短程导弹。普京表示：“《中导条约》不符合保证俄罗斯军事安全的要求。事实上，几乎所有俄罗斯周边国家都在发展中程导弹。苏联与美国签署条约，不发展中程导弹，这令人不解。美国不需要中程导弹。但俄罗斯在不发展中程导弹这个问题上值得商榷。”

    其次，在欧洲大陆常规军事力量对比上，俄罗斯相对北约处于全面劣势。2007年，俄罗斯决定暂停执行《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不再提供常规武器相关信息和接受核查，自此在发展常规武器方面不再受限制。随着面临的军事威胁不断增大，俄罗斯需要中程和中短程导弹弥补其常规军事力量的不足。

    最为重要的是，美国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迫使俄罗斯寻求必要的反制手段。欧洲导弹防御系统将于2020年部署完毕，届时，将大大降低俄罗斯战略核力量的战斗潜力。但更为严重的威胁，是美国装备有海基导弹防御系统的海军战斗舰艇和陆基反导导弹发射装置能够根据俄罗斯洲际弹道导弹的发射位置而机动变换阵位。

    2007年，普京在会见美国国务卿赖斯和国防部长盖茨时，对美国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表示了强烈不满，威胁要退出《中导条约》，研制和部署中短程导弹并瞄准美国在欧洲的目标，退出时机将取决于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部署情况。俄罗斯战略火箭兵司令员索洛夫佐夫随后表示，俄罗斯准备恢复中短程导弹的生产。

    如果俄罗斯将中程和中短程导弹部署在加里宁格勒、西部国境线或波罗的海和北方舰队军舰上，不仅能够直接威胁部署在东欧的欧洲导弹防御系统，还可对北约在欧洲的所有军事基地构成现实威胁。

    美国研发中程导弹用作导弹防御系统测试靶弹

    《中导条约》第I条规定：“双方裁减各自的中程和中短程导弹，将来也不能拥有此类导弹。”第II条第5款规定：“中程导弹是指射程在1000公里至5500公里的陆基弹道导弹和陆基巡航导弹。”第II条第6款规定：“短程导弹是指射程在500公里至1000公里的陆基弹道导弹和陆基巡航导弹。”第VI条规定：“双方不能生产任何中程导弹、进行中程导弹飞行测试、生产中程导弹级段和发射装置。”第VII条第12款规定：“双方仅能生产和使用现有型号导弹的助推级。只有出于研究目的，导弹发射才不被视作进行中短程导弹飞行测试。”

    美国在“民兵-2”洲际弹道导弹和“三叉戟-1”潜射弹道导弹的助推级基础上，生产了射程1200公里的HERA靶弹、射程2000公里的LRALT靶弹和射程1100公里的MRT靶弹，用于导弹防御系统测试。利用这些靶弹，美国研发和装备了多种型号的反导导弹。

    2010年，俄罗斯外交部发表声明，“美国有计划和系统地违反了《中导条约》，为导弹防御系统研制了HERA、LRALT和MRT等型号靶弹，模拟陆基中程弹道导弹。根据《中导条约》，这些靶弹应视作新型中程陆基弹道导弹。”

    美国没有对中程弹道导弹的战斗使用需求。俄罗斯多次指责美国研发中程导弹，主要目的是为美俄核裁军谈判增加己方筹码，为将来有可能退出《中导条约》寻找借口。

    “边界”洲际弹道导弹可作为中程导弹使用

    俄罗斯正在加快“边界”陆基机动型洲际弹道导弹的飞行测试进程。

    2013年，“边界”导弹成功进行了第4次试射。随后，俄罗斯武装力量总参谋部作战总局局长弗拉基米尔·扎路德尼斯基表示，“边界”导弹计划于2013年年底开始作战值班，2014年部署第一个“边界”导弹团。

    导弹在部署前要进行多次试射，在飞行测试基础上，得到导弹的主要飞行特性和可靠性指标，从而对导弹性能作出评估。虽然“边界”导弹应用了大量“白杨-M”和“亚尔斯”导弹所使用的成熟技术，但其飞行测试和装备进度之快可谓前所未有。

    美国指出，“边界”可能是一种中程导弹，俄罗斯则坚持“边界”为洲际弹道导弹。

    带有多弹头的“边界”导弹曾从普列谢茨克发射，击中了库拉靶场的目标，这是洲际弹道导弹的飞行距离。美国空军航天侦察中心发布的报告指出，“边界”导弹是作为洲际弹道导弹进行飞行测试的。但携载常规弹头的缩短射程的“边界”导弹也曾从卡布斯基亚尔发射，飞行限于巴尔哈什地区上空，这个射程就属于《中导条约》中定义的“中程”了。

    需要指出的是，洲际弹道导弹射程取决于作战使用时输入导弹控制系统的数据和参数。根据需摧毁的战略性和关键性目标所在距离，洲际弹道导弹的射程也可以是“中程”。因此，有美国学者指出，尽管“边界”是作为洲际弹道导弹研制的，但也可将“边界”导弹作为中程导弹部署。

    退出《中导条约》的战略权衡

    俄罗斯国内专家大都赞成退出《中导条约》，也有专家认为需要谨慎权衡利弊，更有少数专家认为，退出条约在法理上没有说服力，同时也是不明智的。

    如果俄罗斯部署中短程导弹的话，西方国家和中国的反应可想而知。在此情况下，俄罗斯的安全形势只会更加恶化。

    一些俄罗斯学者认为，俄罗斯宣布使用“伊斯坎德尔”短程导弹瞄准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目标不现实。使用“伊斯坎德尔”导弹打击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目标，只有在两种情形下才有可能发生：一是俄罗斯对北约实施先发制人的打击；二是北约对俄罗斯开战。两种情形都很难出现。

    在俄罗斯南部战略方向上可能发生的局部战争和武装冲突中，“伊斯坎德尔”导弹射程足够，但在针对美国和北约的战斗使用情况下，“伊斯坎德尔”导弹射程不足。如果做少量改进，“伊斯坎德尔”导弹射程完全可以超过500公里，这也是俄罗斯威胁北约“如果美国和北约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俄罗斯要在加里宁格勒州部署‘伊斯坎德尔’导弹”的依据所在。俄罗斯的另外一种选择是恢复苏联时期型号“开拓者”中程导弹的生产。

    苏联曾担心美国部署的“潘兴II”弹道导弹和“战斧”巡航导弹会威胁苏联安全。两种导弹都采用精确制导和固体燃料推进，能够打击有防御的目标。但军事技术变革日新月异，美国和北约完全可以有更多和更好的选择。

    空天侦察等全球态势感知系统使得现代战场更加透明，高精度制导巡航导弹、无人飞行器、网络攻防战的迅猛发展和广泛使用，将使战时俄罗斯战略性目标的存活率更低。此外，英法两国的核政策转向更少地依赖核遏制，不断缩减自己的核武库规模，不再发展中程导弹。因此说，俄罗斯拥有中程导弹，从对美国和北约实施核遏制角度来看，意义不大。

    克里姆林宫当然考虑到了上述因素。俄罗斯宣称要退出《中导条约》，更主要的是将其作为一种政治和军事博弈手段。

    俄罗斯历任国防部长，从伊万诺夫、谢尔久科夫到邵伊古，无不善于将“威胁退出俄美裁军条约”作为展现俄罗斯主权、独立和与西方国家具有平等国际政治地位的得力工具。

    《中导条约》博弈表现出鲜明的“冷战”思维特征

    在近20年的全球化进程中，核大国之间以及核国家与非核国家之间的双边和多边关系以合作为主，对抗已经不符合时代潮流，国家间的利益冲突总是存在的，但是大国间已不再采取相互实施军事威胁的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

    俄美关系带有周期性特征，但俄美间矛盾的尖锐程度在不断下降。美国和北约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伊朗核计划、叙利亚局势都不会导致俄美间出现直接和尖锐的军事对抗。在此背景下，俄美间的不和谐因素，主要体现在俄罗斯国内深刻的反美情绪。有些俄罗斯政客也乐于看到这种现象，并将其作为一种内政和外交手段。俄美间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也主要发源于此。

    俄罗斯的核政策不可避免地受到上述因素影响。俄美奉行多年的核遏制战略，以及在《中导条约》上的博弈，都表现出鲜明的“冷战”思维特征，严重影响了俄罗斯寻求更为多样的方式来保证国家安全的战略。

    历史表明，任何国家单方面撕毁具有法律效力的国际条约都是没有前途的。更为理性、有效的策略，是提高国家经济实力、解决好国内社会问题。只有这样，大国才能更好地巩固自己的国际地位、提高国际威望和保证国家安全。

    俄罗斯面临的主要安全威胁根源在国内，在于经济结构不合理、腐败丛生、社会治安恶化、低人口增长率等。只有解决好这些问题，俄罗斯才有与美国和北约谈判的现实基础。

    （作者单位：海军工程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