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个纽约的项目让我在客户的办公室里扎下了营寨,并有幸和一位哈佛老校友(B先生)比邻而坐。他是一位年过八旬的犹太人,是全球金融界里响当当的人物。对于这样一个人生已被“丰功伟绩”所定义的人来说,有两样东西一定会卸下他的“面具”:美丽可爱的妻子和哈佛往事。
B先生上哈佛时,学校中还流行着阶层与种族隔离的社会风气。犹太人、来自中西部、一穷二白的孤儿,这些“标签”,意味着B先生跟20世纪50年代典型的哈佛学生(白种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通常来自东海岸,家底殷实)有着天壤之别。不过,B先生对此并不介意,因为他已经在哈佛得到了不可思议的机会。谈到大学,B先生津津乐道的不是学业,而是成为《哈佛深红报》一员时的经历。《哈佛深红报》是我们学校的校报,也是美国这类报纸中历史最悠久的。它完全由本科生来运营——所有商业上的事务、出版印刷以及编辑方面的决策,都由学生来作出,因其非营利性而彻底独立于哈佛。
直到今天,《哈佛深红报》还是校园中最活跃的社团组织之一。相比于那些排他性的社交俱乐部,它更加企业化,看重才智、胆量胜过家庭背景。在《哈佛深红报》,B先生不仅跟后来的美国传媒大亨打成一片,还写会了如何写作——作为一名物理学专业的学生,他在《哈佛深红报》学到的东西,比在任何课上听到的都要多。B先生如今颇以文笔为傲,笔墨功夫对于他的工作——国际宏观经济咨询颇有助益。
《哈佛深红报》的竞争对手是《哈佛讽刺》,一份诙谐幽默的期刊。它是美式幽默的重要传播媒介,出了像柯南·奥布莱恩这样的当红谐星,约翰·厄普代克这样广受赞誉的作家。跟《哈佛深红报》一样,《哈佛讽刺》也是完全由哈佛本科生来管理运营的,同样独立于大学之外。
1953年4月26日,《哈佛讽刺》的社长约翰·厄普代克发现,该刊举足轻重的吉祥物,一只铜制的朱鹭,竟然从它“栖息”的地方消失了。它被《哈佛深红报》的人抱走了,他们拿着这只偷来的铜鸟,向苏联驻联合国副代表谢苗·察拉普金展示,将其作为贺礼献给新“开张”的莫斯科大学。
这场竞争对手之间的恶作剧,随后引发了一系列政治与国际上的骚动。美国的政府官员、外交人员纷纷被拉进这潭浑水,最后朱鹭被“解救”出来,放回到了《哈佛讽刺》的屋顶。当时《哈佛深红报》的编辑们,包括B先生自己,身处险境,濒临被哈佛开除的危险。好在美国的外交提案平息了苏联方面的情绪,哈佛也意识到,赶走自己聪明、爱开玩笑的学生,只会引来人们对该事件的更多关注。最终,它被“定义”为一系列离谱事件中的一件,是《哈佛深红报》与《哈佛讽刺》间“骇人听闻”、趣味十足的战争中的一役。
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我要选择B先生不同寻常的故事,作为讨论哈佛社团活动的例子?理由其实很简单,我只想向你展现,大学留给学生的真正印迹是什么。不管是52年前的B先生,还是后来的哈佛毕业生们,我们最先、最喜欢回忆的,不是神圣的礼堂,不是诺贝尔奖得主、精心筹备的正式舞会、华美盛大的毕业典礼和其他仪式,而是那些课堂之外的往事,那些体现出创造性、想象力,以及不只是反抗精神和适量的顽皮的往事。
我想,这些特质,勾勒出了一些最成功的哈佛毕业生的轮廓。致力于兴趣所在,发展宝贵的领导能力、社交能力,甚至是许多高难度技能,同时从社团活动中获得大量乐趣。正是这些,将我们丰满为“哈佛人”。定义我们的,不是我们取得的学习成绩或获得的奖项,而是拓展自我的各种经历——自我的边界、发展的边界、情感的边界,这些经历让我们勇于承担犯错的风险,萌发出从失败中学习的灵活性与顺应力。
事实上,我们对母校的自豪感,并没有建立在学校的外部声名上,而扎根于自己耕耘的那些温暖的友谊、学习到的人生经验、培养起来的非学术技能中。即便是B先生,提起他今年即将从哈佛毕业的侄孙时,也难脱俗套:家长式的口吻,历数完侄孙重要的学业成就后便戛然而止。但如果是他的这位侄孙亲临现场的话,我想他本人会同样以B先生之前的方式,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的哈佛生活:幽默滑稽、更为人性化的课外经历。它们有瑕疵,有趣;它们令人惊讶,令人感伤;它们有的显得执拗,有的显得微不足道。但正是这些经历,定义了我们,也定义了我们对大学的记忆。
(作者为麦可思教育咨询专家,文章由罗惠文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