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洁提醒”为何没能阻止违纪婚宴

    日前，四川省纪委通报了4起涉及干部违规、违纪的典型案件。其中，自贡市发改委副主任宋皋为儿子大办婚宴、收受礼金，被自贡市纪委给予党内警告处分。

    据四川省纪委官网通报：2013年5月3日，宋皋向市纪委报告准备给儿子举办婚宴，市纪委对其进行了廉洁提醒，明确要求不得大操大办，不得邀请管理服务对象参加。6月1日，宋皋在市区某酒店为其子举行婚礼，宴请宾客54桌，收受管理服务对象30人所送礼金2.12万元。6月7日，自贡市纪委给予宋皋党内警告处分，对违规收受的礼金予以收缴。

    11月11日，自贡市纪委教育研究室工作人员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此事是由纪委党风政风监督室直接负责处理的，宋皋的行为违反了党风廉政建设的重要规定。

    另据自贡市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工作人员介绍，目前自贡市纪委下设3个监察室，分别负责不同领域干部违法违纪案件查处。“党员领导干部宴请属于‘四风’问题管理。相关条例、法规的制定推动由党风政风监督室负责。”

    此外，自贡市纪委办公室相关工作人员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自贡市纪委的干部管理工作始终紧随中央的要求。“具体操作以《中国共产党党员领导干部廉洁从政若干准则》中列出的8个方面‘52个不准’行为来判断。此外，以此为指导出台过相关法规。”

    该工作人员表示，宋皋在宴请前曾向市纪委申报。“此举的依据是党内监督条例。按照该条例，领导干部在遇到婚丧嫁娶类宴请前，均有义务向当地纪委或其所在单位的党委纪检组报告。纪委需要知晓和提醒的内容包括宴请人员身份、宴请规模、档次等。这样做是为起到警示作用，提醒干部要有警惕心，不要大操大办。”

    据他介绍，“下属及相关的管理服务对象”是明令禁止的宴请人群。“此前，宋皋向市纪委的申报是以书面形式进行的，他提交了重大事项申报表。”

    对于监督工作中存在的困难，他表示，“我了解的情况主要是干部在申报、报备中存在隐瞒，导致实际情况和最初描述差别较大。比如申报时可能称，宴请仅限于亲戚朋友、两三桌，但实际规模远不止此。但总体而言，近半年来风气改善不少。因为监督力度不断加大，不少干部都明确意识到大操大办是违规、违纪的。目前，市纪委已对宋皋进行了党内警告处分。此类情况只要发现一起，纪委就会查处一起。”

    自贡市发改委官方网站显示，此次涉事官员宋皋任职自贡市发改委副主任、党组成员；历任自贡市人民政府办公厅行政处、人事处、综合信息处科员、副主任科员；中共自贡市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副处长；中共自贡市委办公厅督查办公室主任；中共自贡市委办公厅督查办公室主任（副县级）；中共自贡市委督查办公室主任（副县级）；自贡市沿滩区人民政府副区长；2005年5月起任现职，分管发展规划科、体制改革就业收入分配科、农业财金科、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科，联系市以工代赈办公室、市投资公司。

    多年来，领导干部借婚丧嫁娶大操大办始终饱受诟病。“相较于一般的腐败行为，此类宴请中往往夹杂着更为复杂的人情及金钱往来，更具隐蔽性，也更难以界定。因此，曾有学者将其描述为‘亚腐败’。”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燕继荣说。

    今年8月，陕西省汉中市南郑县交警大队事故科的一名张姓交警，因儿子考上大学大摆宴席，被指有“敛财之嫌”。受邀宾客中不乏司机或汽修厂工作人员。当地随后对其作出了行政警告处分。值得关注的是，事后南郑县公安局纪委相关负责人同样表示，“县纪委和局里都要求，公职人员进行此类宴席必须向纪委部门报批，通过后才可进行。”

    事实上，在查看广东、重庆、浙江、湖南等多地相关规则后会发现，不同地区虽在细则设置上略有不同，但思路大致相似：首先，从人数、场地规模和礼金等三个方面限制干部宴请规模；其次，均要求宴请前后依照申报或报告制度向上级或主管部门汇报情况。

    “对干部而言，提前申报制度是一剂重要的‘预防针’。对纪委等监督机构而言，提前报备应起到事先知晓，防患于未然之效。然而，原本旨在敦促双方的举措却并未起到应有之效。”燕继荣说。

    他表示，目前针对此类行为的约束大多集中于党政干部管理的相关条例中。这些条例是基于党纪、政纪的规范，而非法律层面，因此也为腐败行为提供了一定的生存空间。

    “有的干部在党政纪、法律间打起了‘擦边球’，也使得治理工作困难重重。甚至在一些干部的意识里，并未将此举与违规、违纪挂钩，甚至有意隐瞒，这也加大了提前申报的落实难度。其实早在1994年，一些地方就出台过类似规定，《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也涉及相关规定。但是直到目前，这一官场顽疾仍然存在。”他说。

    山东省烟台市纪委党风廉政建设室的相关负责人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以当地为例，在此类事件的管理上，除了山东省出台了征求意见稿，烟台市也出台了相关事宜的报告制度。当地要求党员领导干部分级别向相应的机构报告。“比如说县级和副县级及以上的干部要向烟台市市委报告，其余干部则在所属单位纪检组、乡镇等地报告。”他说。

    该负责人也表示，具体操作中存在一些困难。“我个人的看法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由于中国是人情社会，宴请现场的实际管理难度较大。对于纪委而言，我们的要求是‘管理的服务对象’不能被邀请。比如说该干部分管农业工作，在农业系统内的下属、其所管理的企业员工等都属于禁止邀请的行列。但也存在新的问题，很可能双方确实有很好的私交，按照规定却是不允许的。”他说。

    他表示，目前在此类申报中，涉及邀请对象的内容占较大比例。“不少干部都会详细询问纪委邀请对象是否合规。纪委也要求申报人详细写出宴请地点、人数和桌数，并向其解释哪些人可以邀请、哪些人不能。‘邀请范围过大’的事情曾发生几次，都被及时制止了。如果申报后，干部仍有违规宴请行为，纪委一定严肃查处。”他说。

    陕西省汉中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监察室的张姓科员认为，提前申报的落实及监管难点在于人员配备相对薄弱。“以工商体系为例，当地的地理范围较大，涉及干部人数较多。无论是核实申报内容的真实性，还是后期监督，都存在人员不足的问题。”

    “如果实行逐个盯守式的监管会耗费大量人力财力，难免出现人力不足的情况，令纪检部门力不从心。让干部主动报备则在操作中存在困难，因为很难要求干部有效监督自己。如果缺乏真实性，那么提前申报很可能成为一种形式。因此，还是应当加大公众监督的参与度。”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河南省廉政评价研究中心研究员樊红敏说。

    “官员大张旗鼓宴请大致为两种心态：其一受风气影响，碍于习俗不得不办；另一种是借机敛财或与利益方搞好关系。虽然目前各地规定已细化至人数、花费、桌数，但如果缺乏有效的核实和监督环节，很难确保干部上报的内容属实，难免会发生‘报备后依旧违规’的尴尬现象。此外，人们热衷于参与此类宴请，根本问题还是领导干部掌握着人事任免、升迁、审批、拨款等重要权力。如果其手中权力缺乏制衡，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燕继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