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块字大战”能拯救荧屏吗

    最近的电视荧屏似乎吹起了一阵“民族风”：《中国汉字听写大会》（以下简称“《听写大会》”）落幕第二天，河北卫视开播《中华好诗词》，请来赵忠祥做点评；11月21日，河南卫视《成语英雄》开播，采用画画猜成语的方式，请来钱文忠、蔡志忠、崔永元助阵，该电视台2014年三档重点节目《成语英雄》、《汉字英雄》、《跳动的诗词》，均以中华传统文化为关键词；而央视最近公布2014年的节目动向，《听写大会》也毫无悬念地将推出续集。

    《听写大会》在总决赛时的收视率高达2.6%，有超过1.2亿的观众收看，超过了之前最热门的《中国好声音》的总决赛收视率。歌不是人人会唱，字却是人人都会写，于是观众的参与热情被激发了。宿舍里没有电视机，“80后”的田政就守着电脑准时观看《听写大会》，还和朋友一起“线下参与”——跟着节目写，谁输罚谁酒。而网友“语文微课堂”的小女儿看了《中华好诗词》之后，不仅当场背了其中一首白居易的《花非花》，还把其他诗词认认真真地抄了下来。由于可操作性强，全国各地的学校、公司、社区也纷纷举办自己的《听写大会》。

    观众在赞叹选手的同时也反省自己。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张美兰是《听写大会》的粉丝，她说：“电脑打字是我们的工作方式，但写字可以成为我们的生活方式。我有时候也问自己，每个字都很熟悉，却写不出来，这是怎么了。我们有责任把传统的美的东西继承下来。”

    这档节目唯一被人质疑的问题恐怕就是生僻字太多，比如“尺蠖”、“瘐毙”、“饾饤”，被调侃“语委的人也写不出来”。有人说：“生僻字恰恰保证了节目的收视，跟中国所有电视剧的特点一样，它们足够‘虐心’，这样才构成话题。等浙江队的几个孩子杀入决赛，这个节目就兼具了悬疑剧和励志剧的效果。”对此，《听写大会》总导演关正文向中国青年报记者解释：“如果要‘虐心’，除了生僻字，其实大可以选择成人参赛，而不是初二学生。但我们并不是要显示我们有多差。”

    至于有言论赞扬《听写大会》拯救了“汉字危机”，关正文直言“不要把我们说得那么悲壮”。“《听写大会》并不是为了提高书写能力，而是唤起大家对母语的情感。我们书写的机会越来越少，有一个一年一度全民参与的游戏，让人领略汉字书写的乐趣，这比单纯办个节目可爱多了。而且一个节目要长期生存，不能依靠社会热点话题，不然明年怎么办？真有‘汉字危机’，一个电视节目也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 

    其实，拼字节目在西方国家有着近百年历史，美国早在1925年就举办了全国在校生的拼写比赛Spelling Bee（拼写蜜蜂），至今已延续86届。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影视传播研究中心主任尹鸿说：“国外的拼字游戏生存时间比较长，一是因为它一般不会在黄金时段播出，而是填补零碎时间；二是因为往往有巨额奖金，更像是一个博彩类节目。”

    对于电视台明年扎堆播出传统文化类节目，尹鸿毫不留情地说：“这是一种跟风现象。”而说到跟风，不得不提“民族风”之后的又一场“亲子风”。自《爸爸去哪儿》出奇制胜后，目前各大卫视曝光的2014年综艺节目单显示，明年将有24档亲子节目相继播出。

    尹鸿分析，虽然都是跟风，都是因为频道多、产业恶性竞争等积重难返的原因，但传统文化类节目因为打着中国传统文化的“金字招牌”，与现下的“限娱令”没有冲突，所以更得青睐。对此类节目的前景，尹鸿并不乐观：“一定是一个慢慢衰落的过程，节目的供求关系永远是这样，供给一旦多了，观众就会放弃。而语言文字类节目因为可视性有限，它的衰亡速度会比综艺娱乐类更快。”

    不过，关正文对《听写大会》颇为自信：“我有一个标杆，美国人做英语拼读做了90年，我们要干100年。不排除现在有跟风现象，但是起哄的会在短时间内消失掉，有魅力的才会慢慢沉淀下来。跟风不仅保证不了品质，连商业利益都不一定能保证。”

    虽然关正文强调自己“很爱惜羽毛”、“拒绝各种浅娱乐”，但其他一些节目中的娱乐化倾向已初现端倪。比如《中华好诗词》中竞猜《孔雀东南飞》刘兰芝的年龄，比如答错题就会掉入坑中。尹鸿说：“这类节目有一定唤起大家对传统文化关注的功能，但电视节目一定是以娱乐为中心。竞争多了以后，娱乐成分就会加剧，这种功能就会大打折扣，甚至违背初衷，走向纯娱乐化。”尽管如此，尹鸿仍建议不要用政策去限制：“市场可以调节差异性和多样性，只不过慢一些。一旦调控，可选择性更小，同质化更严重，形成恶性循环。”

    也许，观众看多了热闹的明星真人秀，听多了难辨真假的励志故事，这场方兴未艾的电视节目“民族风”也不失为一个新的选择。有时候还有意料之外的结果，比如田政说的：“我突然很怀念我的小学老师，当时她手把手教我一遍遍写字。她对我很好，我总想出息了回去看她，可是她前两年去世了。”这个大男孩那天边看节目边写字，可能因为喝酒的缘故，眼眶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