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手工定制

    上山下乡10年回城后，妈妈在裁缝铺做过一个多月的学徒。我知道这事时，正上中学，不禁惋惜：“才学了一个月就能这水准，该一直学下去才对。”

    惋惜是有道理的。妈妈做的衣裳时髦大方，又十分合体，还加进很多原创设计，我穿着出去从不担心“撞衫”，自然，也为此得到过很多赞美。于是我想，妈妈若真学到出师，就算成不了设计师，开个高级裁缝店还是行得通的。

    十几二十年前，自己裁衣服的主妇很多，但像妈妈这般巧的却很少。所以，她的手艺远近闻名。

    那个时候，她除了在缝纫机上忙着将奇思妙想付诸实践，到了冬天还常常一面看电视，一面打毛线。几只长短粗细的棒针在妈妈手里，就像变戏法的道具，旋来扭去不多时，毛衣便又长了一截儿。最神奇的是，电视里的节目她也丝毫不会落下，打毛衣仿佛就是伴着剧情的“零嘴儿”——无需多看，只要吃便是了。

    家中有张黑白小像，是我未到一岁，站在床头扶着被垛，梳着光顺的小偏头，着一身绒乎乎的毛衣裤。直到现在，每次看这张照片，妈妈还总笑着说：“我记得这衣服，蓝色，是我给你织的，你穿上可好看呢，大家见了都说像个洋娃娃！”

    而我能记得最早的妈妈定制，是6岁时常穿的连衣裙。至今，一闭上双眼，我仍能想起当时的情形：夏日里，我去串门总要穿那白色绸缎连衣裙，顶喜欢胸前牛仔蓝色的大口袋，上面绣着3只可爱的小猪，代表爸爸、妈妈和我。口袋两旁延出两条精致的绸带，系于腰后。裙子既有趣又美丽，我一直很爱惜。

    小学时候，我最喜欢的是一件马海毛毛衣，妈妈给我和表姐、表妹一人织了一件。姐姐的是绿色，妹妹的是黄色，我的则是桃红色，都是为了过年而置办的。那阵子很时兴在毛衣上缝色彩缤纷的装饰，于是，在我们姐妹仨的毛衫上，便也出现了一排排绚丽的“毛毛虫”。妈妈眼光绝妙，将底色和毛虫搭配得无比和谐，每一件毛衫各自赏心悦目，放在一起又成了系列。我们一处玩耍，一起穿着新毛衫，新年都变得比往年多了点颜色。

    后来，我还跟着妈妈学过打毛衣，但因为没什么耐心，只打过一条粗线长围巾，邋遢地毫无精致可言。花样自然也是没有的，因为只学了上下针两种针法而已。

    最近，定制服装又时髦起来，可是做一件衣服通常花销不菲。于是量体裁衣，这对大多数人来说，越来越遥远——高级定制担负不起，去中式裁缝店做衣服又土里土气。所以，大多数人的漂亮衣服都来自工厂的流水线。

    但我衣柜里仍有许多衣衫，是出自妈妈之手。妈妈的巧手，让我从小到大，都能拥有合体的行头。这年流行什么，她必要给我裁出几件。妈妈给我裁衣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从不量体，也不打版，甚至连在布上画样都不需要，只要剪刀下去，三两下便裁出了型。一件连衣裙，剪剪裁裁，踩踩缝纫机，一两个小时就新鲜出炉了。不过，因为常年低头缝纫织毛线，妈妈的颈椎越来越不好。这两年，为了让她养生保健，我已不再劳动她裁裁剪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