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埋单

    两位姑娘特别美丽，年龄二十出头，皮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虽然明知道她们化了妆，且并非淡妆，但因为出奇地美，人们很容易忽略美丽中也有人工的成分，而只愿意相信那是浑然天成。与她们在一起的是个小胖子，戴黑框眼镜与线帽，穿时尚的休闲小西装，然而质感良好的衣着却没有为他差强人意的外表加分，反倒形成了一种怪异的脱离感，令人更加注意到他本身的样子，更何况他说话还有一点点结巴。他明显是巴结两位美女的，为她们点了一桌子的吃食，不住地问，还想吃点什么。

    每逢遇到这样的客人，我便有些后悔没有在Menu上更多地罗列一些产品。

    当确信她们不再需要别的东西时，小胖子来吧台埋单。“刚来就走吗，东西还没吃完？”吧员好奇地问。“先把单埋了。”小胖子仿佛很担心谁跟他抢似的，小胖手紧紧地握着同样胖乎乎的钱夹。

    他们坐了两个多小时，直到黄昏降临。11月底的武汉已临近入冬，外出时要裹起沉重的呢子衣或羽绒服，咖啡馆里因为开足了空调，女孩仅需要穿着小短裙与薄毛衫，露出美好的身段，大约她们自己也贪恋这美好，便懒洋洋地，到了晚饭时间也不想动。小胖子只好走了，两个漂亮姑娘又点了一些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她们的食量与体内脂肪含量是完全不成正比的，而这正是年轻的好处。

    晚上八点多，女孩们电召来另一位男生。与小胖子相比，他可称是一位帅哥。帅哥给自己要了一杯热可可，三人继续聊天儿，直到晚上10点。咖啡馆里的人越来越多，尤其多了一些爱抽烟的顾客，两个女孩坐的时间也实在太久，闻到那烟味便说头晕，于是提议离开。她们慢吞吞地穿外套，戴帽子围巾，男孩来吧台付账，抽出25元零钱。吧员只好说，你们是AA制吗，男孩不解，“之前的，不是已经付过账？”“是付过一次，但后来又点了东西。”帅哥瞥了一眼账单，明显露出不悦的神色，不情愿地掏出钱包。与小胖子的勇往直前相比，后面的这一位，很介意被当成会走路的自动取款机。

    送他们出门时，男孩走在最前面，女孩们穿起了厚重的棉服，棉服却也是出众的，一个纯白，一个枣红，穿枣红棉衣的女孩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小圆毡帽。我说有空常来，她便回眸一笑，即使在夜晚黯淡的灯光下，她的皮肤上也罩了一层优雅的光芒，淡淡地反射着满月圆盘似的青春的美好，而这过分的美好在旁人看来，免不了有几分即将失去的苍凉，反复叮嘱着时间慢些走、慢些走。

    人们都将老去，金钱与财富却不会变老。等到有一天，她们再也无法或不屑于让别人为自己付账，会不会想起这个夜晚，那时候的她们啊，是有资格被别人请去喝咖啡的。无论对方万分愿意还是有一点点的想不通，终究不应该为了这次付账而懊恼。与她们坐在一起的那一点点时光，与之后漫长而无聊的时光相比，不是闲聊，而更像是一次旅行，看窗外的风景，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