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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2日，刚刚被俄罗斯总统普京特赦的俄罗斯前石油巨头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德国柏林召开新闻发布会说，他今后不会涉足政治，也不会重返商界。此前他在接受俄罗斯《新时代》杂志采访时也表示，自己既不会进军政坛，也不会试图索回属于前尤科斯石油公司的资产。霍多尔科夫斯基透露：“自己获得普京的特赦没有前提条件，我致信普京表明无意从事政治活动或索回资产。”而德国《明镜》周刊认为，普京选择在一个合适的时间赦免前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近几周乌克兰局势动荡，美欧认为普京在施压阻止乌克兰入欧。在这个背景下，赦免表现出普京的胡萝卜加大棒技巧，显示出他在国内问题上的掌控力。
普京一语惊人：特赦霍多尔科夫斯基
莫斯科时间12月19日下午4时许，普京在其总统任期内的第九次大型记者会终于结束了。没有掌声，普京一人走下舞台，走向记者。在4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普京以一对千，一共回答了52个问题，涵盖了俄内政外交诸多领域，可谓是包罗万象。
在与众记者打过招呼、聊了几分钟后，普京径直走向大厅出口，准备离场。这时，一个简短的问题把普京叫住了：“霍多尔科夫斯基会被特赦吗？”
普京放慢了脚步，似乎若有所思。然后，他转过身来对记者说：“关于霍多尔科夫斯基，我已经说过……米哈伊尔·鲍里索维奇应该依法写关于特赦的申请书。他没有这样做。但就在不久前，他写了申请书，请求我特赦他。他已经失去自由近十年了，这是很严厉的惩罚。他提到了人道主义问题，因为他妈妈生病了。我认为，基于这一事实，可以做出特赦他的决定。”
说完这些话后，虽然还有记者在向普京追问其他问题，但普京再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俄《生意人报》称，普京的这一表态回答了“近十年来的主要问题”。该报评论道：“此话让此前那４个小时的精彩对答立即变得黯然失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法新社的报道称：“在长达4个小时的马拉松式新闻发布会后，作为一位以意外声明让记者震惊而著称的领导人，普京抛出了一个划时代的意外。”
据俄媒体12月22日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出狱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是从电视新闻获悉自己被赦免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对记者说：“当我在电视新闻里听到总统讲话，我明白，普京说的已成事实，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注意总统的言行，对我来说这是显而易见的。”他还说，在这之后他开始整理自己的文件。
普京与霍多尔科夫斯基有宿仇
那么这位霍多尔科夫斯基是谁呢？为什么关于他特赦的消息会有如此轰动效应呢？霍多尔科夫斯基曾是俄罗斯首富，曾在《福布斯》“全球最有影响力的十大富豪”榜上名列第七。1986年，23岁的他被选为共青团莫斯科市伏龙芝区区委副书记，1989年开办梅纳捷普商业投资银行。1995年，他以3.5亿美元的价格购进“尤克斯”石油公司78%的股份。然而，霍多尔科夫斯基拥有的绝不仅仅是金钱。在叶利钦时代，他与伏尔加汽车公司的后台老板别列佐夫斯基、“桥”公司总裁古辛斯基等人被合称为“俄罗斯七大寡头”。他们不仅拥有巨额个人财产，而且控制着俄经济命脉，左右俄政治局势的发展。他们操纵媒体、左右选举、干预决策和立法，甚至自己出任政权机关要职。七寡头领军人物——权倾一时的别列佐夫斯基曾经狂妄地扬言道：“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一只猴子来当总统。”
2000年的总统大选中，别列佐夫斯基等寡头依靠其金融寡头的实力运用自己控股的各新闻媒体支持普京竞选总统。当时有人戏称，“寡头们控制的电视台简直就像普京的宣传机器一样运转着”，因为他们相信“俄罗斯的大资本家不可能把管理国家的任务大方地交给其他人，因此，当然要同政治家搞在一起，在政治家身上下赌注，这才是一本万利的投资”。普京在担任总统前曾与许多寡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在2000年3月13日莫斯科出版的《头号人物：普京访谈录》一书中，普京承认，他同别列佐夫斯基大概一个月见一次面，普京甚至称赞别列佐夫斯基“有一个非常灵活的头脑，有许多建议”。
但在执掌俄罗斯政权后，普京与寡头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普京在不同场合、不止一次地明确表示，国家政权要与财团、寡头保持同等的距离，政府应该为企业家从事经济活动提供保障，但不能允许他们干预国家政治。普京在2000年的国情咨文中指出：“权力真空导致私人公司和机构攫取国家职能。它们控制着自己的影子集团、势力集团以及通过非法手段获取信息的非法安全机构，这种情况必须改变。”2000年7月，普京在克里姆林宫召见了诸寡头，向他们表示，对他们2000年以前在经济领域的行为既往不咎，但也“约法三章”，核心是：只挣钱，不干政。但古辛斯基和别列佐夫斯基却不甘寂寞，利用手中掌握的传媒对普京政府推行的内政、外交政策进行大肆抨击，处处与普京对着干。于是，普京以洗黑钱、侵吞国家财产和诈骗罪对这两位寡头提起诉讼，两人拒不出庭，逃到国外，遭到俄罗斯总检察院全球通缉。
2003年，霍多尔科夫斯基成为普京的打击目标，主要原因也是违反了普京当初为寡头制定的“约法三章”：首先，霍多尔科夫斯基想买通国家杜马，改变当时的政治和政权结构。他暗中出钱资助杜马中的两大反对派，即左翼俄共、右翼力量联盟和亚博卢集团，希望在议会中形成他能控制的多数派，以便在合适的时机推举他为俄罗斯总理，与普京争权。其次，他与外国资本集团勾结，危害国家利益。霍多尔科夫斯基在2002年访美期间，曾向美国人表示，如果他在2008年当上俄罗斯总统，他将销毁俄罗斯所有的战略核武器，并把俄罗斯由总统制国家变为议会－总统制国家。条件是美国向俄罗斯进行大规模投资。最后，霍多尔科夫斯基试图把尤科斯公司40%的股份卖给美国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这一举动将直接危及俄能源战略利益。结果，霍多尔科夫斯基于2003年10月因涉嫌诈骗、偷税被捕，后于2005年获刑9年。2010年，因侵吞公款、洗钱等罪名成立，其刑期延长至14年，后获减刑。他原定于2014年8月刑满出狱。
西方一直在追问霍多尔科夫斯基消息
自从霍多尔科夫斯基锒铛入狱后，“霍多尔科夫斯基话题”就经常出现在普京与西方政要的会谈中，而何时释放霍多尔科夫斯基几乎成了普京会见西方记者的“必答题”，一些西方非政府组织甚至成立了专门“营救”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团体并组建了网站。
本报记者在俄罗斯总统官方网站的搜索栏中输入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名字，在该网站上查出来的消息就有24条，这些消息都是西方政要和记者在向俄罗斯最高领导人“追问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消息”。
而不少俄罗斯政治分析家断言：“只要普京活着，霍多尔科夫斯基就不可能走出监狱！”2012年5月，普京再回克里姆林宫。当时，俄罗斯网上就出了一个小段子，这个段子说：“如果普京在克里姆林宫开始自己的第三任期，那么霍多尔科夫斯基就会在监狱里开始自己的第二任期！”2013年12月初，俄联邦总检察官办公室还向记者透露，俄检方正在准备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最新起诉案。
普京却总有惊人之举，正当人们在猜测普京还将如何给霍多尔科夫斯基“延期”之时，普京却决定特赦霍多尔科夫斯基。正当人们对普京12月19日的表态表示“震惊”并将信将疑、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律师坚称对此毫不知情之际，俄罗斯总统官方网站于莫斯科时间12月20日中午12时发布了《关于特赦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总统令》。这道由34个单词组成的总统令全文称：“基于人道主义原则，现命令：1、赦免于1963年在莫斯科出生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米哈伊尔·鲍里索维奇，免除对他的继续监禁。2、此命令在签署之日起生效。”
就在这道总统令签署没过几分钟，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往常一样在卡累什阿监狱用完午餐，办理了相关法律手续，于20日12时20分正式出狱。据俄媒体披露，获释后霍多尔科夫斯基还得到了他12月的工资1272卢布（约合人民币250元）。俄总统新闻发言人佩斯科夫随后透露，霍多尔科夫斯基出狱时写了两封信：一封是正式的短信；另一封信是给普京本人的，是密封的。
特赦霍氏绝非只因“人道主义原则”
对于霍多尔科夫斯基被特赦，俄新社做的网上调查结果显示，28.6%的被访者认为霍氏已经弥补了罪过，21.1%的人认为霍氏应该继续蹲监狱，36.5%的人认为当初就不用逮他，13.9%的人表示难以回答此问题。而俄罗斯记者博兹聂尔则在自己的博客中直截了当地说：“说实话，我个人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未来并不关心。他回俄罗斯，还是不回俄罗斯，对我都无所谓。他在我的生活中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作为记者来关心他的消息。作为普通民众，我对他未来的命运丝毫不感兴趣……他也不是什么英雄，他干了什么，我们是知道的！难道你还真以为老百姓会选他当总统吗？”显然，这与西方社会“异口同声”地欢迎普京这一决定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么，为什么普京突然作出特赦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决定呢？其原因肯定不止是总统令上所说的“人道主义原则”那么简单。分析人士认为，普京决定特赦霍氏之日正值索契冬奥会倒计时50天之际，这并非巧合。普京是想借此展开“魅力攻势”，回击西方媒体对俄罗斯的负面报道，打破西方的“围堵”，打消国际社会的疑虑。因此，特赦霍多尔科夫斯基是普京在关键时刻打出的一张“王牌”。莫斯科马尔科咨询公司高级合伙人克里斯·威弗说，随着冬奥会临近，俄罗斯似乎正展开一场公关活动，化解一些有争议的议题。而莫斯科高等经济学院教授亚辛就认为，霍多尔科夫斯基获释将提高商界人士对当局的信任，这会加快明年俄罗斯经济的增长速度。但理智的分析家承认，上述两点分析所能达到的也只是“短期效应”。还有人大胆猜测，普京希望通过此举为某些“政治改革”预热。
12月22日，俄罗斯莫斯科回声电台在其网站上的民调结果显示，94.6%的民众在特赦霍多尔科夫斯基后没有改变对普京本人的态度；霍氏获释后立即赴德国的举动让58.6%的人对他产生负面印象，32.4%的人产生正面印象；62.3%的被访者希望霍氏积极从政，32.1%的人持相反意见。
而对于今年刚到知天命之年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未来之路，大家也众说纷纭。俄政治学家斯维亚坚科夫认为，霍多尔科夫斯基最有可能决定短时期待在国外。他说：“这里一切都取决于他个人的选择。如果他回国，那么多半也是以政治活动家的身份回来。”不过，他指出，霍多尔科夫斯基即便身处国外也能影响俄罗斯国内的政治日程表。而政治学家阿布扎洛夫则指出，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国外的前景比在俄罗斯国内更好。他说：“如果他回到俄罗斯，也是为了政治和生意。但政治前景不是非常明朗。”无独有偶，俄总统新闻发言人佩斯科夫12月21日强调：“霍多尔科夫斯基在俄罗斯没什么可怕的，没有任何人阻止其返回俄罗斯，他可以回来。”
俄政治信息中心主任穆辛说：“霍多尔科夫斯基是过气儿的人。他是叶利钦时代的寡头之一，他维护的是普京执政前的那个体系。我想他不想成为别列佐夫斯基。”而有效政治基金会领导人巴夫洛夫斯基则认为：“霍多尔科夫斯基获得自由了，但他是以一个自然人的身份获得自由的，而不是以社会活动家的身份获得自由的。”不过，值得关注的是，重获自由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会有许多选择。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即根据俄罗斯的法律，因重罪服刑后获释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将失去竞选俄罗斯总统的权利……
本报北京１２月２３日电
本报记者 关健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