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蔷薇花

    屋外，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肆虐，把世界变成一片洁白。年的烟火，年的欢笑，铺天盖地而来。

    屋内，惨白的炉火挣扎着，跳动着。我紧抱着小弟坐在炉边。只是沉默，心中仿佛有千万斤沉重，外界的热闹与我们无关。

    那年冬天，小弟毫无征兆地患上癫痫病。我眼看着他一天犯病多次，直直地倒在地上；眼看着爸妈大年夜晚在大雪纷飞中背着小弟走了20多里的山路去寻医求治；眼看着爸妈求遍医生用尽方法依然无果。

    那一年，他4岁。我，12岁。那一年，爸爸妈妈带着小弟边打工边治疗。那一年，我的青春叛逆期还没开始就已然结束了。那一年，我和6岁的身患先天性残疾的大弟开始成为留守儿童。

    “五一”，我和大弟搭便车终于从新县来到郑州。我看见了车水马龙，看见了高楼大厦。更多的，我看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黑屋里，甚至连桌子凳子都没有，只能坐在床上；我看见妈妈红肿的眼爸爸消瘦的脸。那一天，我瞬间长大。

    我记得，父亲曾经叹息说:“3个孩子，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大弟。他那么小，却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待在老家。”于是，我省下每月的生活费给大弟买上一大堆的零食；于是，因为奶奶不能碰冷水，我便要去洗那积累了一个多月的大弟已经穿得发黑的棉袄。后来，每每读到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她含着笑，洗着我们的衣服；她含着笑，提着菜篮到村边的结冰的池塘上去”，总是深有感触。

    终于，高三到来了，班里的同学都在不约而同地暗暗努力。我可以在三分钟内解决早饭，飞也似的一口气奔向五楼的教室。为了避免食堂里的人流高峰，我总是在下课后15分钟人员消散过后才奔向食堂，于是吃了3年的残羹冷炙。

    压力越来越大，经常一想起家里的事就流泪。我要治好两个弟弟的病，我要优秀我要强大我要给爸妈欣慰自豪的笑。于是，对成绩愈发敏感。每次考试的前一天夜晚，总是翻来覆去心里祈求“快点睡吧”却彻夜未眠……

    有段时间，几近崩溃。我问老师: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仍然没有进步？我说我觉得自己的负担好重好重，自己好累好累，真的走不动了。

    老师看着我的眼，一字一顿：“你还不够努力。我不信，一个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的孩子,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

    得知被南开大学录取的那几天，小弟突然口腔肿起。我一个人牵着弟弟走进手术室，签字，守候，等待，那一刻，才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大，才真真切切地感悟到生命有多么脆弱。

    那天，我在省医病房十二楼向窗外眺望，人山人海而又尘埃飞扬 。我想，这便是尘世，我们生于斯长于斯而又融于斯，然而，每个人却又有不可推却的责任。正如周国平所说，苦难是随机的，发生在谁的身上，谁都必须承受而且承受得了。

    猛然想起高三的那个寒假，我和父亲到山上去种杉树。站在山腰上，我看山风吹过竹林吹过杉木，吹过水库碧波荡漾，随口念着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灵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时，父亲突然放下锄头，问我：“以后想干啥？”良久，我坚定地说：“想让像我们这样贫穷不幸的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朋友曾对我说：“你是个走路都带风的女孩子，非常沉默非常坚强，一直微笑一直骄傲，真像一株长在墙角处的蔷薇花。”

    做那角落里的蔷薇花，一块角落一米阳光，小小的天大大的梦，演绎属于自己的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