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红薯茶

    又到腊八。

    每逢腊八，我都会喝上一碗红薯茶。

    红薯茶，顾名思义，就是清水煮红薯。腊八当天，不吃八宝粥，改喝红薯茶，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我这个习惯已有十年了。

    在寒冬腊月的早上，喝上一碗红薯茶，甘甜，爽口，让人浑身热乎乎的，很容易就想起童年时代，记忆中，几乎每个早晨都能喝上一碗母亲煮的红薯茶。

    母亲做红薯茶的方法很简单，也很独特：把红薯洗净削皮，左手托着红薯，右手拿着菜刀，对着饭锅，一砍一剜，把红薯砍成若干小块，大小不等，形状不均，准确地落入开水锅中。

    我的童年记忆，更多与吃有关，准确地说，是与饥饿有关。大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红薯茶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因为在那个时代，农民种的粮食相当一部分要交公粮，剩下的再卖一些给粮贩，换点钱补贴家用，真正的口粮并不多。

    那时候，在农村老家，红薯可算是主要的口粮之一，几乎家家都有红薯窖，专门储存红薯，就是为了把红薯的保质期尽可能延长。话是这么说，红薯吃多了，也有副作用，最难受的就是容易吐酸水，烧心。不过，红薯茶似乎不存在这些问题。

    腊八那天喝红薯茶的习惯，是为了怀念我的母亲。1994年，我读初二那年的腊月初八，母亲因食道癌去世，永远离开了我们，转眼已经20年了。

    这20年间，我对母亲的思念一直没断。

    现在，我也初为人父。看着女儿在一天天长大，总会不由想到自己的母亲。

    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偶尔过年回老家，我几乎没有机会专门到母亲的坟前去焚香烧纸，不管是清明节，母亲的诞辰，还是母亲的祭日农历腊八。

    父亲从来没忘，这些事情都是他亲自去办。

    父亲对我和弟弟的家庭教育，尤其注重“孝”，他是希望我们能经常回去，给母亲烧烧纸，扫扫墓。但他从来没说，也没有怪我们，因为大学毕业后我和弟弟就四处漂泊，为了生计，南下北上，很少回家。即便春节回家，也是跟着父亲，到村头的坟地里，给爷爷、奶奶、母亲，以及所有过世的亲人烧纸。

    有一次，父亲来北京小住了几天，吃饭的时候，不经意间谈到了母亲。他似乎终于忍不住，说起母亲这一辈子真不容易，没有来得及享一天福就撒手走了，现在孩子大了，连回去烧纸的时间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我两眼含泪，低头无语，深感内疚。

    妻子在旁边安慰父亲：没有忘记，每年的腊八，我们都会准备好烧纸祭品，在家附近的十字路口，冲着家乡的方向烧纸、磕头，从未间断。妻子还说，我们腊八这一天的早上，肯定会煮上一锅红薯茶，每人喝一碗，就是为了纪念母亲。

    父亲听后，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你们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现在，女儿刚满1岁，在她喝的粥里，我也常常放一些煮好的红薯。

    我想，女儿长大后，应该也会喜欢在腊八这天喝一碗红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