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眼

    曾经，诗人眼里的乡愁，是与故土的漫长离别或与亲人的生死隔绝。而今，在这个变动的大时代，我眼里的乡愁，有了更多的意味。

    它可能是区域发展的困境，可能是制度催生的怪圈，也可能是时代遗留的难题。它们在我们的故土之上盘桓，饱含着愁闷，却也酝酿着希望。

    圆梦路

    新年新气象，一块新路牌扎在了河北阜平县顾家台村。路牌的指向，是一条村中小路，不管过去它有没有名字，而今它叫“圆梦路”。

    尽管距京仅3小时车程，山多、水少、耕地少的阜平县在国家级贫困县名单上足足窝了快20年。

    直到领导人破解贫困的决心，使阜平迅速成为中国扶贫的新样本。一年之内，1600万元被注入常住人口170人左右的骆驼湾村，阜平县拿到专项资金的总数是12.61亿元。155个工作组从河北省和保定市被派往阜平。

    骆驼湾村口的乱石滩变成了一座公园。距其3公里远的顾家台村，建起了戏台，甚至有了“中国第一家村级数字影院”。

    一片繁荣之下，也存在纠结。村里缺少年轻人，有些工程运行不便。回乡创业的小伙子，等不来养殖基金的落实。顾家台村工作组组长感触最深的便是村民“等、靠、要”的观念严重，有村民曾表示，“不如直接分钱”。

    扶起的村子，要经受时间的检验，正像那新建的戏台，要经风历雨一样。最不能断流的，不是现金，而是人心。

    回村养牛的唐俊峰对媒体诉说梦想：拥有自己的养牛场，“到时候，在县城买房，做个真正的城里人”。

    是的，他还是想做城里人。

    卖房路

    如果没有阜平县的“好运气”，又没有任何其他的产业基础，那么，弱县想要自立图强，搞出漂亮的财政数字，几乎只剩下一条路。

    年关刚过，就有媒体报道，山东某县不少公务员年前接到任务，新的一年里，必须介绍自己的亲戚朋友，至少在县城内购买两套新建商品房，否则，他们的“月饷”可能就被停了。

    这当然是因为房子卖不出去了。从2009年开始，该县启动大规模新城建设，面积增加了一半以上，眼看只有土地出让收入才能帮衬财政的巨大负担，可房屋确实无法顺利销售。

    近20个建成和在建的房地产项目矗立在县城新区。根据调查，在已交付使用的房产中，一些项目入住率不足一半。

    事实上，哪有那么多人买房。该县虽为人口大县，可每年有三分之一人口外出务工。政府铆足了劲儿，给回乡购房者减免税费，给回乡创业者补贴房租，可卖房的速度，还是远远赶不上建房的速度。

    不过，某县的公务员也很快找到了对策。花500元，就能得到一个楼盘销售人员自己卖出去的指标，描一描画一画，不是亲戚也是朋友。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回乡路

    春节回家时，表妹对我说起一个段子：一到过年，那些露西、安娜和萨曼莎就会离开大城市。她们脱下高跟鞋，卸掉睫毛膏，踏上曲折的乡间小路，变回桂芳、梅香和二丫头。她们不再高贵冷艳地“say hello”，而是热情淳朴地问吃了不？

    在两种身份之间，她们看似自如转换。可真实的情况是，城市，她们扎不下根，乡村，她们回不去了。

    不少媒体人都在返乡过年时记录下相似的见闻。大年初二，浙江衢州，在杭州从事美发行业的志伟对本地玩伴儿炫耀自己的一头金发。

    小时候，志伟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和他一样，大量留守儿童很早辍学，有的上两年职业学校，有的直接进城打拼。志伟学了美发，留在杭州，他不愿回乡，因为“没事做”。

    在志伟那以柑橘闻名的家乡，因为种橘树不挣钱，大量柑橘熟了、落了、又风干了。而在另一端，繁华的杭州城，没有志伟的户口，也没有属于他的房子。

    事实上，根据数据，中国有一亿多农民工进城后享受不到同等的公共服务，年轻人除了为前途迷茫，还得为身份焦灼。

    在除夕的前夜，我像每一个露西、安娜和萨曼莎那样，脱掉大衣，裹上棉袄，乘高铁返乡。列车飞驰，窗外的田野、窗上的青春，都顷刻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