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毕业典礼

    大波小学的课间没有追跑打闹，这里的男生不会伸手揪前排女生的马尾辫，女生也不会围在课桌前唧唧喳喳。因为，这间小学只有一个学生。六年级的佐藤隆志坐在空荡荡的教室中央，安静地翻着漫画书。

    这所只有一个学生的小学，位于日本福岛，距离福岛第一核电站仅50多公里。2011年福岛核电站事故之前，曾有41名小学生在这里读书。由于靠近辐射源，大波小学成为福岛市内放射性元素含量较高的地区之一，清除核污染工事作业所的临时办公板房就搭在学校操场旁边。

    新的学期开始了，可是同学们陆续离开了，教学楼里的鞋架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空格子。到了2013年3月，7个六年级的学生毕业和几个低年级的孩子转学后，三层高的教学楼里只剩下佐藤隆志这一个学生——他说自己太喜欢这所学校了，而且家庭条件也无法让他到更远的地方上学。

    同学们的合影留在黑板上，坐在教室里的只剩下他自己。佐藤隆志升入六年级，他必须习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朗读课文，一个人在课间看漫画，一个人给同学们留下的绿色植物浇水。

    一天早上的语文课要讨论“学校的优点和缺点”。“学校的优点是什么？”胖胖的大室圭老师问他唯一的学生。

    “被大自然包围着。”隆志飞快地举起右手，其实要回答问题的只有他自己。之后，他低着头把“学校的缺点”写在纸上：“只有我一个人。被老师骂了找不到人吐槽。”

    至今，大室圭老师都忘不了告诉隆志要开始一个人的校园生活时，那个男孩脸上出现的变化。“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只剩下一个人，果然是件很残酷的事情啊。”尽管佐藤隆志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但他说，课间休息时特别寂寞，他私下告诉老师，还是想和同学们在一起。

    “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太痛苦了。”大室圭哽咽了，“但是，孩子都在拼命努力，我们做大人的也不能输。”他用手绢擦了擦眼睛，“总要为他做点什么。”

    大波小学可以为它仅有的学生做点什么呢？早上，校长举着小黄旗站在路边，护送他唯一的学生过马路。仅有一个学生的教室中央并排摆了两张课桌，大室圭老师成为佐藤隆志的同桌。吃午饭的时间，全校师生，当然算上佐藤隆志也只有6个人，把教室里的课桌拼起来，坐在一起。

    大波小学的老师尽力让只有一个学生的校园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语文、数学、科学、社科4门课一科不少，运动会也照常举行，130多名附近居民和已经毕业的大波小学学生也来参加。“看到隆志重新充满活力真好。”一位已经从大波小学毕业的女生说。

    拔河、投沙包、跑步接力、两人三脚……佐藤隆志一口气参加了10个比赛项目。最后，他代表大波小学队，接过金色的奖杯。这个12岁的小男孩其实知道，是大男生们跑步时故意放慢了速度，“为了让我得第一，做了很多事”，但他还是很开心。

    核事故发生后，福岛的一些小学生转学到外地，但是遭到了当地人的歧视。不过在这里，隆志是大家守护的对象，住在附近的居民经常到学校里帮忙做大扫除，每周两次，隆志还会到5公里外的另一所小学体验集体生活。

    大波小学的教室里，全国各地寄来的信贴满了一面墙。“打起精神来。”“我们是好朋友。”朋友们在信中说。素不相识的外校小朋友也送来问候：“隆志君你好呀，初次见面。我们学校正在举行栽种向日葵活动，向日葵的种子可以榨油，卖钱。下面我要问隆志君几个问题呀……”

    “作为大波小学的毕业生我感到自信和骄傲，我会继续努力，无论何时都会珍视大波这片土地。”3月20日，最后一名小学生佐藤隆志毕业了。这一天，住在附近的近50个居民来到学校，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在他们的注视下，身着深色制服的佐藤隆志双手接过毕业证书。“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大波小学能够欢快地迎来新的学生。”他大声地说。

    4月，新学期又要开始了。但原本计划入学的两个小朋友，改去了其他地方。如果没有新的学生，这所在核事故后坚守了3年的小学，就要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