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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4月23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小丑变出大房子

摄影 陈荣辉 写文 本报记者 秦珍子 《 中国青年报 》( 2014年04月23日   08 版)
2012年,阿康在自己中意很久的楼盘前摆了一个POSE拍照。那时,阿康以扮小丑为生,而如今他拥有了一支小丑表演团队。
2014年3月18日,阿康在样板房的飘窗上躺着休息。在阳光照射下,他有些困意。这个楼盘距离杭州地铁1号线温梅站300米,阿康看了很久终于买下这里的房子。阿康在买下房子后,还来过售楼处两回,每次他都来到他买的房子的样板间,憧憬未来的生活。
在出租房内,阿康正在父母的床上打电话联系演出。他盼望着早点让老人住进新房。
演出后台,阿康敷着面膜玩手机。因为之前扮演小丑导致他的脸部有多处创伤,现在的他非常注意保养。
杭州某酒店,阿康在表演魔术。现在的他非常专注,而且能够充分调动观众一起表演。
阿康走出样板房,他说现在有点后悔,当时下单太快,应该买户型更好的那套。
晚上9点,表演结束后阿康又赶着和一名乌克兰的模特见面,并且用手机拍了一张合影。尽管不会说英语,但他考虑做一些外籍模特演出的生意。他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大量和美女的合影,以此作为广告招揽生意。

    表演了6年小丑魔术,阿康的手,能让气球变成宝剑,能让蜡烛开出玫瑰,也能让扑克牌凭空从指缝中出现。

    不过这一次,31岁的他把惊喜送给了自己——杭州的一套房子。

    这不是魔术,为了这套房子,这个来自浙江金华的普通农家青年已经努力了快10年。

    “真正到了买的时候,反而很淡定。”阿康说。那天中午,他揣着银行卡到达售楼处,“叭叭叭地摁手印”,卡一刷,房子的七成首付就给出去了。

    那是一套80平方米的两居室,坐落在离杭州市中心十几公里远的“新余杭”,每平方米1万元,而在杭州市中心的房价已达每平方米3万元左右。阿康决定的理由是“最便宜的地铁房”,升值空间比较大。

    事实上,在他购房之后,房子的价钱不涨反跌。“幸好没付全款!”阿康自我安慰道,“剩下的钱存起来收利息。”他推了推黑框眼镜,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那里显示着一家电商理财产品的每日收益。

    即使是在买房之后,阿康有时还是会回到售楼处,逛逛样板间,想象未来家的模样。他穿着笔挺的白衬衫,穿着闪亮的黑皮鞋走过大理石地砖,然后在水晶吊灯下对着华丽的穿衣镜整理头发。

    大部分时候,出现在售楼处或是商场、酒吧、婚礼现场的阿康并没有这么体面。他总是顶着彩色的“爆炸头”,脸上涂满油彩,扮成小丑表演折气球、魔术,为商家招揽人气。

    “逗人家开心,我自己也开心。”他说,但更重要的是,表演能带来收入,而收入能在杭州城给他一个真正的家。

    小时候,阿康的家是三间平房,泥土做墙,混进秸秆,雨季几乎天天漏水。他从小和两个姐姐挤在一间屋子里,隔壁是猪圈。

    为了盖房,他16岁时辍学随父打工,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加工四五千个零件。但当时的少年并不觉得苦,因为“父亲甚至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

    冲床削去了他右手一截中指,但新房也盖起来了。2006年,阿康有了新家,在杭州租来的一间民房里。白天,他和朋友出门摆地摊,常被城管追着满街跑。

    即使是吸溜着挂面,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阿康依然觉得,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摆摊时,因为用小魔术推销小饰品,阿康得到了一次意外的表演机会。站在商场门口的台子上,听着掌声,他觉得那就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演出邀请渐渐多起来之后,他又有了一个家——和朋友在杭州某个老旧小区里合租房。两年前,他把父亲接过来住,还收了几个“徒弟”。

    在同行看来,阿康“什么活儿都干”。他能全身裹上涂料,扮成铜像在太阳底下暴晒几小时,也能一天连跑四个场——早上的房产发布、中午的婚礼、下午的车展、晚上的酒吧活动,他不挑活,哪怕演出费并不高。

    “不管男女老幼,不管有钱没钱,只要他愿意看,我就给他演。”阿康说,他还不断地在演出中加入自己的创意,“工作就是最好的练习。”

    看了演出,有人会给他鼓掌喝彩,有人则会报以恶意的嘘声。小孩子会抱他亲他,年轻的女白领也会当众大声拆穿他的魔术。

    “很少人能真正理解小丑这个职业。”阿康说,“是为人生产快乐。但那张脸后面的,是我,王康,也需要得到尊重。”

    几年之后,这位当初“跑龙套的”成为杭州业内颇有人气的小丑。演出电话多到他不得不用上好几部手机。做不完的工作,他承包给徒弟和同行,当起了半个“经纪人”。最多的时候,他一天能收入八九千元。

    “我是一个演员。”阿康模仿电影《喜剧之王》的台词说,他的偶像是周星驰,但他常常告诉观众,“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加上周星驰的演技,再加上刘谦的手法,等于我,阿康。”

    他觉得自己和同行最大的不同并不在于能不能吃苦,而在于喜不喜欢。“除非趴下了,否则我绝不会离开舞台。”阿康说,他希望有一天不再因为生计而演出,那时,他会创作真正的“作品”。

    老楼退租了,阿康又有了新家。最近,他带着父母、姐姐、徒弟住进电梯公寓十四层的四室两厅中,等待着来年交付的新房,“每月六千块月供,两千块房租,还是比较轻松”。

    然而,因为收入高了,跟随他好几年的徒弟不满意“分配方式”,偷了他的演出服装另起炉灶。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女孩直接约在顶级的大商场见,“要给她妈买包,给他爸买皮带”。

    “我朴素惯了。”阿康说,在街边的地摊买东西时,他还会忍不住鼓动那些年轻人跟他学表演,想给他们机会,结果只得到一句“要骗钱死远一点”。

    最近,他反复琢磨着,要搞出一种“既团结又有动力”的分红模式,整顿自己的团队。更让他着急的,是找不到一位真诚相待的贤惠姑娘。

    这位“演员”总被姑娘们认为“嬉皮笑脸”、“没安全感”。事实上,他挣了钱交给父母,平时泡个温泉就算“奢侈”。他原谅盗取财物的朋友,借钱给老乡,再忙也不会忘记为母亲买药。至于新房,“女朋友说咋装就咋装”。

    不久前,阿康刚在一场盛大的婚礼上担任表演嘉宾。这一次,他一边用火焰变出玫瑰,一边把上台互动的观众打扮成了小丑的模样。然后他假装亲吻那位观众,向他求婚,并把他拦腰抱下台。

    在满堂大笑中,谁也不知道,那场景是阿康做过无数次的梦。

小丑变出大房子
阿康在自己中意很久的楼盘前摆了一个POSE拍照
阿康在样板房的飘窗上躺着休息
阿康在父母的床上打电话联系演出
阿康敷着面膜玩手机
阿康在表演魔术
阿康走出样板房
阿康和一名乌克兰模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