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很少对这座城市投入感情。在这间群租房里她总是显得焦躁而愤怒,与这里居住的医院护士、来京实习大学生、推销银行信用卡的职员不同,李可在北京已经工作了三四年,自称是培训学校的副校长。
因为进进出出的人太多,群租房的门锁并不好用,姑娘们每次出门前都要仔细检查几遍有没有带钥匙。因为如果没带钥匙,敲门是没人会来开的——“有人敲门时,×姐不让我们开门。”姑娘们口中的“×姐”是这里的房东或是二房东,租客们也不知道×姐是不是这栋房子的实际拥有者,她们与她的联系是每个月定时交房租和房间里有东西坏了时,打电话给×姐,她会派人来修。×姐也不允许代收快递,习惯网购的年轻人只能自己在家的时候让快递来送。
不久前,这间房子刚刚被人举报过。在电梯里也时常有邻居向租客们打听房间里是不是住了很多人,租客们往往讳莫如深。令她们头疼的还有小区的大门口,由于需要刷卡进入,没有卡的租客们,只能等着别人进出的时候跟在后面。“人多的时间段还好,可是有时候人少,远远看到前面有一个人要进去或者里面有人出来,我都要急匆匆跑过去,趁门开了跑进去,有时候实在里外都没人就只好等着,那种感觉一分钟都像是过了一个小时。”一位租客说,“为了掩饰尴尬,我通常拿出手机来玩儿。”
晚上大家下班回来,洗衣服做饭洗漱聊天,群租房内开始进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光,李可嫌吵,直接在客厅贴了张告示——晚上9点以后不准在客厅聊天说话,可是这似乎并不奏效。晚上11点之后,洗澡声、马桶冲水声、洗衣机转动声、打电话聊微信声不绝于耳。有人熬夜工作不肯关灯,连带着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有一次,李可在卫生间里洗澡,有人进来上厕所,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让她着了凉。为此,李可差点与那人大打出手。
尽管时常带着愤怒,李可还是不愿意搬走,她曾有过复杂又曲折的租房经历。“被中介骗过、遇到过难缠的房东、因为工作调动为找新房子急得团团转……”
“租房市场中存在的一系列侵权问题已给青年人才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廉思说。调查数据显示,受访者中,仅有26.3%的人表示在租房过程中未遇到权益受损问题,33.3%的人表示自己曾经遭遇房东临时清退,且无补偿,41.3%的人表示自己曾遇到租金不按合同随意上涨的情况,更有43.8%的人表示自己曾遭遇过黑中介克扣甚至骗取中介费。
李可的同事有在燕郊买房子的,“上下班要两个多小时。”李可在一周一天的休息日整理着衣服,“只为活着,一点生活质量都没有。”她将叠好的衣服放进旅行箱,群租房内没有衣柜,李可就准备了4个旅行箱,一个大过一个。高低床的一角挂了5个包。
李可说自己的目标还没有完成,所以不能离开北京。“自己当老板,开培训机构,这只是小的目标。”春天的柳絮飘进了屋子里,李可抓了抓,却没抓住。一同飘进来的还有不远处北京站的整点报时钟声。“大的目标,现在还不能说。”李可补充道。
这个毕业于东北财经大学的高才生曾经在通州租过一居室,每月租金2000元,占李可当时收入的五分之一。“晚上下班特别晚,通州的大马路上没有人,远远的突然走过来一个,像幽灵一样,特别吓人。”
“每天上班干吗?挣钱买房子。买房子干吗?还房贷。”李可说很多人的生活进入了恶性循环。她觉得这座城市过于功利,在嫌弃的同时,自己也成了它功利的一部分。所有的意义就变成“讨生活”3个字。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彭慧、李可、赵爽、张萌均为化名)
本报记者 杨杰 实习生 郝如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