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无法抵抗的放逐

    很多人猜中了3：1的比分，却没料到4粒进球均出自巴西人之脚。就像那位日本籍主裁判果断指向点球点的手指，谁知道是否坠着世俗、牵强以及对“足球父亲”发自内心的崇拜。如果同样的肢体接触发生在巴西人的禁区，我不认为日本人西村雄一的胳膊有勇气在空中甩出同样的弧线。

    公平公正从来都是相对的，足球让政治走开，也不过是理想主义者想象中的巴比伦塔。更何况天才不会个个逢时，英雄不见得不问出身，不然，哪来的许多感怀嗟叹，哪来的“不觉潸然泪眼低”。

    我对东欧足球的偏爱由来已久，不仅因为这块土地底蕴厚重，人文特别，还因为历史的、政治的渊源以及人心的、人性的隔膜。这使得他们生来如巨蟹座般敏感、带伤，温和的外表下总深藏些不尽如人意的忧伤，无力抗衡腹背强大的近邻，只能用折腾自己来排解极度的不安。或许也正是如此特别的情愫，让这片土地才子云集，足球天才比比皆是。

    饱经劫难，分分合合，让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有着一眼看不到边的隐忍。哪怕他们移居西欧多年，哪怕早已是豪门盛宴的主角，还是能看穿他们的忆旧伤怀。但静默的背后有时却又隐藏着巨大的爆发力，哪怕只有200万人口的斯洛文尼亚，也会在足球场上爆发出惊世骇俗的瞬间。而塞尔维亚人德约科维奇在网坛行走间，总会刻意彰显着他的国家属性，让人感觉到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着被认可的强烈诉求。这不能不说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儿女。

    克罗地亚人身上鲜亮的棋盘格，是不容易淹没在黄色海洋里的，当然也掩不住他们内心的人文气，但写满内心的渴望终归敌不过现实的残酷——日本裁判转身的低眉顺眼和翻手的强硬蛮横，几乎从一开始就为比赛结果写下注脚，善读此类嘴脸的克罗地亚人不可能不明白自身的处境。而他们除了赛后来自主教练的几句抱怨，也只能无奈地屈从命运的安排。

    有些人是注定会成王的，譬如22岁的内马尔，在这个才华横溢、火辣热烈的国度，内马尔几乎把桑巴的语言在足球场上演绎到了极致。这个巴西天才，几乎就要触摸到天王的桂冠。而有些人则是会让人心窄的。从前南斯拉夫昔日的自成一派，到现在的四分五裂，已不敢奢望东欧足球的再度惊艳，却又仍然对他们过往的从容气度心存侥幸。

    昨日不再来，回首已惘然，东欧足球可能永远踢不出巴西足球的纯粹和动感，但世界足坛又怎能缺少东欧足球游吟诗人般的气度。

    可惜，这是一场无法抵抗的放逐，就像那些难以言说的分离，没有公平，无所谓对错。所以，在全世界都在为内马尔倾倒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来自巴尔干半岛隐忍的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