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一天堂一管尿一世界

本报记者陈璇《中国青年报》（ 2014年06月18日 11 版）

一滴血、一管尿、甚至一个细菌里，也是有爱的。不相信？人类与生俱来的视觉局限，会错失这世间的很多美景。

每天，有上千支装着血或者尿的试管，被送进北京协和医院的检验科，插满一个又一个试管架。在这里从事检验工作30多年的张时民，终日和血液、尿液以及臭臭的大便打交道。在外人眼中，他接触的东西比较“恶心”，毫无美感可言。

然而，在他看来，那些装在试管里的体液，不仅透露人体的健康秘密，也是另一个美轮美奂的世界。

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在张时民看来，借助显微镜这双可以洞察秋毫的“眼睛”，一滴血是一世界，一管尿也是一天堂。

在他通过显微镜拍摄的作品中，血液里的白细胞爱耍酷，会卖萌。它们有的长得很挺拔，像个身材健硕的“1”，还有的生得圆滚滚的，酷似英文字母“O”。

虽然在教科书中，人类的白细胞通常被描述为球形。张时民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事实上没有一种说法可以概括白细胞的形态，因为“这个世上根本找不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细胞”。

白细胞们不仅有“表情”，而且“能说会道”。当长得像字母“L”的白细胞，碰到貌似“V”的同类，身价会倍增。它们俩组合起来的国际大牌，想必送给女朋友应该会很讨喜。如果希望更甜蜜，干脆召集更多的白细胞，拼接成“I love you ”，来次华丽丽的真情告白。

有时，那些矮墩墩或者细得像麻秆一样的白细胞，歪歪扭扭地抱在一起，还会组成一句吉祥话“hello，2014”。当然，这些“爱语”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张时民从数千张显微图片中找出来的“怪咖”，再由他用电脑拼接制成。

说起尿液，别忙着捏鼻子。尿液里的尿酸结晶，似乎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家。它们可以组合成闪着金属光泽的UFO，好似身藏宇宙间的某个秘密。有一次，张时民在低倍镜下看到，尿液中的磷酸铵镁结晶，大量积聚后形成一个心形的图案。当时，他惊呆了，抓拍下这个神奇的构图，还将其命名为“结晶的心”。

或许，我们主观地以为，细菌是脏乱差的，病毒长得吓死人。一旦进入微观世界，很多刻板印象，可以被彻底颠覆。

一种名为“白色念珠菌”的真菌本来很不讨喜，当它过多聚集在人的体内，可以引发肺炎、肠炎等疾病。放在显微镜下，人们发现，它长得白白胖胖的，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身上还竖着奓呼呼的白毛，一副呆萌的样子。

就连最可怕的艾滋病毒，也有着姣好的面容，就像绿色绒球上盛开的蘑菇。而作恶多端的非典元凶冠状病毒，如同缀满珠宝的皇冠般熠熠生辉。

对于那些待在实验室里的检验人员而言，他们的工作可能会枯燥乏味。不过，那些贴在显微镜头前的一双双眼睛，装满对微观世界的好奇心。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像张时民一样，爱好显微摄影创作，用镜头记录人眼难以抵达的趣味和风景。

还有人不满足于坐等“美景”。一位名叫扎卡利·科普非的微生物学家号称可以用细菌“培养”名人肖像。那幅著名的爱因斯坦吐舌头的头像，活脱脱地出现在他的细菌培养皿里。暗红的色调，加上明显的颗粒感，很像迪沃尔的“波普”风格。

科普非在培养皿底覆盖一层黏质沙雷氏菌，再将照片放进辐射之下的培养皿。照片会在细菌层投下阴影，阴影内的沙雷氏菌不受辐射影响正常生长，而其他受辐射影响的细菌会停止繁殖。当菌群生长到合适的大小，就算是大功告成了。于是，达芬奇、达尔文、毕加索的头像都在细菌培养皿里生长出来。

“非主流”的科普非感叹，那些有生命的微生物组织时刻影响着我们，但人眼却无法看到，“能用这种方式令它们显现出来，真是激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