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吃完午饭,正往教室走着,满脑子都是上午留的作业和晚上要开的文艺部会议。这时老妈的电话追了过来,我只好耐心地听她发表关于“午饭要吃好”的冗长演讲。
“你没事就往家里打电话啊!”
“没事还打什么电话。”
“这不是担心你嘛。”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嗤笑。不过是开学第二天而已。
“咳,你妈这不是……老了吗……”
此时我刚好进了电梯,电话里的声音听得有点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梯突然启动的原因,我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沉了一下。
第一次平等地跟父母聊天是七八岁时,我妈说起同事家的孩子拿着买早餐的钱买了一块巧克力,家长看找回来的钱不对,孩子谎称自己多吃了几个包子。谎话漏洞百出,最后被家长识破了。“嘴馋吃块巧克力也不算犯了什么大不了的错误,说谎就是品质问题,恶劣多了。你说小孩子为什么要说谎呢?”
没想到这个问题就这么问到了我的头上,我只好答道:“因为说谎不一定会被发现啊。”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们是故意在逗我,还是真的不知道小孩在想什么。只记得当时窃喜,因为那时候总觉得大人是无所不知的,而那一次好像真的替父母解答了疑惑一样。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会知道一些父母不知道的事情。
我从小就是挺自觉的孩子,老爸老妈也对我采取“放养”政策,说教得少,理解得多。我一向和父母相处得很好。别人家“青春期大战更年期”的戏码在我家从没上演过。更多时候,我们像是朋友。
那一次不知为什么,老妈半开玩笑地说:“咱们家没那么有钱,我们可养不了你一辈子。”
“没事。” 我笑着答道,“我以后赚钱养你们俩。”
“哎,听见没有?”老妈冲客厅里的老爸喊道,“你闺女说以后要养咱们俩。”
当时我只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我以后自然会长大,会工作,会拥有照顾父母的能力和属于自己的人生,却从没仔细想过“以后”两个字的分量。
龙应台在《目送》里这样写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读到这段话的时候,若有所悟。我终归不能赖着父母一辈子,永远生长在他们的庇护之下。我是要走的。
忽然又想起一件趣事。那天早晨童心忽起的老妈守在我的床边,我每次一起身她就又把我推回床上去,乐此不疲。
“老妈你生我是为了好玩吧?”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我从床上爬起未遂,不禁好气又好笑。谁知道老妈忽然严肃了起来:“也不是。”她又认真地想了想,补充道:“到了该生孩子的时候,人家都有孩子了,你能不要吗?”
我一时无语,刚一起身,又被老妈在肩头推了一把,倒回了床上,看着她肆无忌惮地笑得像个女中学生似的。
今天,那个“女中学生”跟我说,她老了。
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恐惧,原来父母要老了。我是要走的,他们又何尝不是。
“唉,你学习上的事情,我们早就帮不了你什么了。现在你又住校,生活上……自己照顾自己吧。”
“好。”
“行了,你上课去吧。没事打电话啊。”
“好。”
以前听人说过,人生中有些路是要自己走的,谁也陪不了你。现在才渐渐开始理解。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爱,其最终目的并非相守,而是离开。